血色的夕阳像打翻的葡萄酒浸透了整片天空，将美术馆破碎的玻璃窗染成琥珀色。我——吕哲罗姆——蹲在三楼摇摇欲坠的窗沿上，左手紧抓生锈的窗框，右手喷漆罐正发出嘶嘶的声响。橙红色的荧光漆在暮光中燃烧，在玻璃碎片上描绘出扭曲的向日葵轮廓。三街区外传来的丧尸低吼与喷漆声形成诡异的二重奏，仿佛末日的交响乐。
"哲罗姆，你他妈又在玩命！"越越的胖脸从下方通风管道口探出来，双下巴因为紧张而颤抖着。他手里紧攥着那本我们从图书馆废墟抢救出来的《二战坦克图鉴》，书脊已经开裂，露出泛黄的内页。阳光透过书页，在他圆脸上投下坦克轮廓的阴影。
我咧嘴一笑，小心地在玻璃上添加最后几笔。"梵高在精神病院画的，记得吗？"我后退一步欣赏作品，靴跟不慎碰掉半块碎玻璃。玻璃碎片坠落二十米，在水泥地面上摔得粉碎，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三只游荡的丧尸立刻转向声源，但它们腐朽的膝关节无法攀爬我们精心设置的双层铁丝网和碎玻璃屏障。
"漂亮东西？"凯瑞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他像猫一样无声地出现在通风管道口，瘦削的身形与越越形成鲜明对比，黑色皮衣上沾满灰尘。"上周你差点因为'漂亮东西'被那群活死人开膛破肚。"他补充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自制钉枪。
我以一个夸张的伞兵动作跳回室内，落地时故意让军靴发出沉重声响。"但我的涂鸦救了你们，不是吗？"我指向西墙上巨大的荧光箭头标志，"没有那个标记，你们能找到药品仓库？"
越越和凯瑞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叹气。这是我们之间常见的默契——两人联合对抗我的疯狂点子，但最终总是屈服于我的固执。我太了解他们了：越越的反对声中藏着担忧，凯瑞的讽刺里裹着关心。越越的圆脸上还留着上次遇险时的擦伤，而凯瑞的皮衣下藏着三处未愈的咬痕——都是为了救我留下的。
这座新古典主义风格的美术馆是我们三个月前发现的庇护所。藤蔓已经爬满了外墙的科林斯柱，大理石台阶上凝固着黑褐色的血迹，但中庭的玻璃穹顶奇迹般地完好无损。当正午阳光倾泻而下时，那些被我们挂在空中的CD碎片会将彩虹投射到每个角落。我们用印象派展厅摆放睡袋，用员工厨房储存罐头，用艺术品修复室存放武器——包括扳手、消防斧和用伏特加自制的燃烧瓶。
"今天的收获。"凯瑞变魔术般从背包倒出几盒罐头、两瓶抗生素和一本《存在与时间》。他总是能在废墟中找到最有价值的物品，像只精明的乌鸦。罐头标签上印着过期的日期，但在末日里，这已经算是珍馐。
越越立即扑向《存在与时间》，圆脸上绽放出光彩，连双下巴都舒展开来。"海德格尔！哲罗姆，这不比你那些后现代涂鸦强？"
"放屁。"我抢过书随手翻到第56页，"'艺术作品的本源是真理自行置入作品'——海德格尔自己都说艺术牛逼。"我把书抛还给他，书页在空气中哗啦作响。转身走向墙上我们绘制的巨幅地图，手指划过不同区域："东区超市清空了，明天得往北走。"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记录着我们的探索轨迹：红色叉号是丧尸密集区，蓝色圆圈是已搜刮地点，绿色虚线是安全路线。而在边缘空白处，我们画满了涂鸦——纳粹标志被画上鲜红的叉，斯大林格勒战役的速写旁标注着坦克型号，还有科隆大教堂废墟的素描，尖顶倾斜的角度精确到度。艺术与战争史，这是我们对抗末日的双重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