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宗【刑罚堂】归四长老【鬼面】所管，它并非建在光天化日之下，而是深藏于一处山腹洞窟之中。
洞口狭窄，内里却豁然开朗。
空气阴冷潮湿，带着淡淡的铁锈与血腥气，四壁上嵌着幽幽燃烧的磷火，将堂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鬼魅的蓝色。
正中央，一座玄铁铸就的审问台冰冷地矗立着，周围散落着各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刑具。
陆焕生与易弄晴并肩而入时，四长老早已等候在此。
他身着平日的黑色劲装负手立于审问台前，听到他俩的脚步声后缓缓转过头，由于面具的遮挡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面具上投射而出的冰冷视线。
陆焕生微眯着眼睛打量起他。
这一个多月来，这【鬼面】是他最捉摸不透的男人，一介男儿身居然能在这女尊门派里跻身长老。
而且据闻还是上一任宗主临近闭关前收得最后一个亲传弟子，想必自然有过人之处。
“鬼面......”易弄晴问道：“大长老人呢？”
鬼面微微颔首，示意她看向旁边一条幽黑桥梁。
果然。
伴随着一阵锁链与地板摩擦的声音，虞采薇拉着一名身着外门弟子服饰的男子向他们三人款款走来。
这男子浑身已被刑具折磨得血肉模糊，显然已受过一番“招待”。
“宗主，姑爷。”
虞采薇微微颔首，“人，已经找到了。”
易弄晴秀眉微蹙。
陆焕生则神色不变，淡淡开口：“大长老办事，果然雷厉风行。”
虞采薇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宗门之内，岂容宵小藏身！此人名为赵四，是我【合欢堂】的外门弟子，已尽数招了。”
她并未给易弄晴问话的机会，直接对着脚下那弟子厉声喝道：“赵四，当着宗主的面，把你做的好事，一五一十地再说一遍！”
那名叫赵四的弟子猛地一颤，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勇气，抬起头声音嘶哑而急促：
“是……是弟子一时糊涂！前些日子，弟子在山下坊市赌钱，欠了一大笔灵石，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
“恰好……恰好有位蒙面的修士找到弟子，说只要能提供宗主您在从【不归玄境】的撤退路线，就给弟子五百块下品灵石！”
他说到这里，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瞬间血肉模糊：“弟子财迷心窍，鬼迷了心窍啊！弟子不知那人竟敢对宗主您不利，弟子只是想还债！求宗主开恩，求大长老饶命啊！”
一番说辞，看似天衣无缝——动机是贪财，凶手是神秘的“蒙面人”，既解释了情报泄露的原因，又将线索彻底掐断。
实则漏洞百出。
易弄晴心里冷笑，但却并未有什么反应，反而看向陆焕生，似乎他才是一宗之主。
而陆焕生面色平静，神情悠哉地像是一个看客。
“求......求宗主饶命！”
虞采薇冷笑道：“饶命？你可知因为你的贪念，宗主险些身陨道消！我玉女宗的规矩，背叛宗门者，当如何处置？”
“当……当魂飞魄散，万劫不复……”赵四抖得更厉害了。
“很好，你还记得。”
话音未落，虞采薇眼中寒芒一闪，并指如剑，一道凌厉的紫芒自她指尖迸发，瞬间洞穿了赵四的眉心。
那弟子连惨叫都未曾发出，身体便僵直倒地。
一切如同滑稽的短剧，观众的屁股还没坐热就已经拉上了帷幕。
陆焕生双手作揖，微笑地应承道：“大长老果真是杀伐果决，为宗门清除叛逆，毫不手软，焕生佩服。”
虞采薇缓缓收回手，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道：“陆掌事过奖了，我玉女宗能有今日，靠的便是铁一般的规矩，不像某些外来之人，只懂得些旁门左道的手段.......”
陆焕生眉毛一挑，“大长老说的极是.....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
“但说无妨。”
“这区区一个外门杂役，竟能知晓宗主的详细撤退路线，看来此人倒也颇有几分能耐，不知大长老您是如何从我们数百名玉女宗弟子中，找到这么优秀的人才？”
这句话几乎是阴阳怪气的完美呈现，表面上是在夸奖大长老的慧眼，实则却是在质问一个正中要害的潜台词——一个外门弟子，如何能接触到宗主级别的机密？
虞采薇微微一笑：“我们【合欢堂】自有识人的本事，比如说我看‘姑爷’你就是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改天可以来我们【合欢堂】拜访拜访。”
此话一出，让陆焕生身后的易弄晴面色微变，好像一只护犊的母老虎。
“我看那倒不必了。”易弄晴冷笑道：“我们只是觉得，这幕后黑手只用了五百灵石便买通了人，这买卖，未免也太划算了些，这背后之人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连线索都断得如此干净，想来是个极聪明的人物。”
虞采薇微微颔首与她对峙了几秒后便移开视线，对着地上的尸体淡漠道：“拖下去，喂了后山的‘血藤’！此事已了，宗主、掌事，请回吧。”
“【大祭祀】在即，莫要被这等污秽之事，扰了心境。”
她说完，转身便走。
陆焕生扶着易弄晴，缓步走出刑堂。
他的目光瞥向一旁的【鬼面】，发现这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离了一大段距离远远观望着三人，仿佛与这方世界毫无瓜葛。
就如同他在这玉女宗的存在感一样稀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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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祀”当日，夜色如墨。
整个玉女宗都沉浸在一片肃穆之中。
所有弟子皆换上了统一的月白色祭祀长袍，面容庄重，依内外门、修为高低，在主峰广场上列成整齐的方阵。
陆焕生以“掌事”的身份，站在了易弄晴身边。
易弄晴今日换上了一身繁复的黑色金纹祭祀宗主袍，头戴玉冠，面覆轻纱，平日的妩媚与慵懒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仪。
而三位长老和两位元老也是身着华服，即便是古灵精怪的姬玄月和巫盈盈也显得庄重了不少。
他环顾四周，只见数百名弟子静立无声，晨风吹拂着她们的衣袂，猎猎作响，汇成一股磅礴而内敛的气势，与平日里莺莺燕燕的景象截然不同。
“时辰到，出发——”
随着一名女弟子清亮的声音响起，浩浩荡荡的人群走出了宗门大殿。
刚走出大殿，陆焕生便能感到一股阴寒而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此处的草木皆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绿色，山石嶙峋，形状怪异，缭绕的雾气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
沿着人工开凿出的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才来到阴峰之顶。
一踩到那巨大无比的天然石坪后，陆焕生便觉得这里阴气前所未有的浓郁。
石坪中央，矗立着一座可容纳上万人的巨型祭坛。
而在那祭坛之上，正是模样与玉女宗大殿一模一样的三位女神像。
只不过高度更高、更宏伟。
而相对的，那道来自远古的呢喃似乎又更明显了。
陆焕生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今日的【大祭祀】恐怕会有什么意外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