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之内，红烛燃尽，只余一缕青烟袅袅。
陆焕生半倚在床头，呼吸匀净而绵长。
那场极致的欢愉与修为的暴涨，让他既疲惫又前所未有地充实。
他看了眼侧躺在自己身边的易弄晴，此刻她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儿，枕着自己手臂。
陆焕生的身子稍微往前探了探，瞥见她竟并未入眠，而是一双眼睛看向窗外，心绪显然已经飘向了远处。
“嗯......？”她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别过头来，“怎么了，焕生？”
“没什么，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她转过身来，那双原本含情脉脉的眉目忽地暗沉了下去，“我只是在想些东西......”
“想什么呢？”陆焕生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
“我在想......”易弄晴叹道：“这一切似乎有些过于巧合了呢......”
“哦？此话怎讲？”
易弄晴沉吟片刻道：“你我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因为事故阴阳两隔，当我来到了玉女宗当上宗主后居然又在一次清剿正道的任务里碰见了你.......”
“这一切......当真是有些过于巧合了.......”
陆焕生哑然失笑，你可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呀！
就在他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时，忽然瞥见她胸口处的一道幽芒若隐若现。
“嘶......”易弄晴揉着眉心，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焕生坐起身，“晴儿，你没事吧？”
易弄晴的眼神从片刻的失神中恢复了清明，却反倒问起了他：“焕生，你这是怎么了？”
“你......”他顿了顿试探性问道：“你可还记得刚刚说了什么？”
易弄晴歪了歪头，一脸疑惑道：“刚刚不都是你在说话么？”
陆焕生看向她的胸口，发现那片幽芒已经散去。
他心里轻叹一声。
“咚、咚！”
门外响起了小钰的声音：“宗主，您之前吩咐的药汤已经熬好了。”
易弄晴听后拍了拍陆焕生的后背与其分离，随后从床上下榻，披上了一件纱衣便走去门口。
陆焕生转过头，不一会就见易弄晴端着一杯冒着寒气的玉白色乳浆走了过来。
他问道：“这是......？”
“这是用千年冰玉髓为底，辅以朝夕露和百岁果熬成的‘凝基膏’。”
将玉碗递到他面前，扶着他坐好，“你从炼气二层一跃至四层，虽是天大的机缘，却也对道基损伤极大，这些日子你便用此物好生调理，切莫再想着冒进突破之事。”
陆焕生点了点头，从她手上接过了那碗乳浆，模样颇似果冻，倒是让他生出几分亲切感。
挖掉一小块吞入口中，忽觉一股凉爽的酥麻感从喉咙传遍四肢百骸、寸寸经脉处，让他舒服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嘶......爽！”
他由衷地赞叹一声，细细品味着这份温养经脉的极品补药。
待药力渐渐被吸收，他打量着手里的玉碗，对玉女宗的财大气粗有了新的认识。
就这么一碗东西，拿出去恐怕都能让寻常修士倾家荡产了。
“焕生，你看我这身如何？”
他转过头，后者正在梳妆镜前，口红、胭脂悬浮在其脸上，开始自动化妆起来，身上披着一件墨黑色的墨黑色的宫装长服，衣料仿佛是流动的暗夜，低调而又尽显华贵。
易弄晴转了一个圈，显然是要他评价下今天的OOTD。
陆焕生认真打量起来，“雍容华贵，有宗主威仪，但我觉得你还是适合红色的服装。”
易弄晴顿时双眼一亮，“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
随后她玉手一挥，衣柜里一件烈火般的红色宫装如同一只骄傲的凤凰，飘然而出，袖口与衣襟处用金丝绣着栩栩如生的鸟翔云图，衬得她肌肤胜雪，明艳得不可方物。
“这件好看！”陆焕生举起了大拇指。
易弄晴开心地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随后又晃动手指，让自己头发开始变形，时而盘成高耸的云髻，时而拧作温婉的垂螺，看得陆焕生心里啧啧称奇。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看来不管穿越到哪个世界观，也许女人这种生物有某些习惯都是刻印在骨子里。
不消片刻，盛装打扮的易弄晴便准备完毕，她款款走过来坐到陆焕生旁边。
“这些日子你就在这好好筑牢道基。”她轻轻拨动了下他的发丝，“那里有一本《灵根筑基法要》，记得好好研习，知道么？”
“嗯......”他瞥了眼易弄晴，揶揄道：“怎地穿上衣服后就开始命令我了？”
易弄晴忽然脸红了一下，嗔骂道：“少贫嘴！”
两人又打情骂俏两句后，陆焕生便目送着她离开房间，自己扒了两口把那凝基膏吃完后，便把那瓷碗放到了桌子上。
“咚、咚。”
小钰的脑袋从没关紧的门缝里探了进来，怯生生地问：“姑爷，药浆可用完了？”
见陆焕生点头，她便迈着小碎步走入房间，轻手轻脚地端起瓷碗。
陆焕生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几日不见，这小丫头的身段似乎长开了些，愈发有了少女的窈窕感，行事也比之前沉稳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稚嫩。
他沉吟片刻后，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小钰。
“小钰。”
“怎么啦，姑爷？”小钰歪着头，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陆焕生并未说话，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打量着她。
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温和与怜惜，而是一种审视、一种评估、仿佛在衡量一件物品的价值。
小钰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被看得心里有点发毛，身体不由得往门边退去，“姑......姑爷......”
半响后，他才慢慢开口：“你，甘心当一辈子的侍女吗？”
小钰的身体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异样，但马上又恢复如常：“姑爷......小钰不懂你的意思......”
“我不可能......”陆焕生的声音如冰川过隙，“让一个毫无本事的小丫头服侍一辈子。”
这句话如同尖刀狠狠扎入了她的心脏，将她一直以来掩藏在心底深处的卑微希望击成了粉碎。
她抬起头，撞入了一双如黑洞般深邃冰冷的眼眸，在那双眼睛里，她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情，只有无尽的淡漠与算计。
她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一直在戴着面具。
而此刻，是他露出自己最真实、也最可怕的本来面目。
小钰虽小，尚不懂那些高深的人情世故，但也明白了这代表什么。
当一个伪装者在你面前卸下面具时，你就只剩两条路可以选择。
她忽然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
“自大人那天救下小钰时......我这条贱命就已经是大人您的了......”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陆焕生下颌微抬，“不知，你平日和【合欢堂】的弟子们关系如何？”
“平日有过一些交集。”小钰咽了咽口水道：“但不是很多......”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得多多接触她们了。”
陆焕生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曾经给自己送上香的女弟子，“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小钰试探性地询问道：“人？”
他走到床边的抽屉里，抽出一份卷起来的画卷递了过去，“能做到吗？”
小钰咽了咽口水，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伸出颤抖的手掌接过了画卷。
“小的......一定给大人找到！”她几乎是咬着牙回答道。
“好。”他点了点头，“去吧。”
“是。”
看着小钰几乎是逃跑一般的身影，他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厉色。
所谓修仙者，终究也只是人类。
只要是人类，那就必然会有破绽。
虞采薇的自以为是、清欢的财迷心窍和这满宗女修们的贪婪与野心，便是他可以随意拨弄的棋子。
不管这幕后之人的手段再高明，布的局再深奥。
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
也必须是我......
他嘴角划过嘲弄般的轻笑。
下一秒，那抹笑意被消除得一干二净，再次换上了那温和、纯良的少年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