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在说什么？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安小岁有些慌乱，她不知道安秀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答娘，你会带禾儿活下去吗！”
安秀一把拽住安小岁，扯的她胳膊生疼。
她咧了咧嘴：“娘....疼，你快松开。”
但安秀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依旧问道：“你会带禾儿活下去吗？”
出于疼痛，安小岁拼命的点了点头：“会....我会带弟弟活下去，我怎么可能会抛弃小禾。”
这话出口，安秀才松开了抓住她的手。
安小岁揉了揉手腕，微微松了一口气。
“娘....就算树皮不一定能支撑我们走多远，但我们现在也只能离开，呆在家里，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娘，我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她想要继续劝说安秀，因为继续呆在家中，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岁儿，你怪娘吗？”
安秀突然抬起头，盯着安小岁的眼睛。
语气里也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在里面。
“娘.....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安小岁不知道安秀指的是什么。
如果是说之前要卖掉她的事，又或者是曾经说她是赔钱货，这些的话，她承认心中是有一些怨言的。
可当安秀之前被胡二牛压在身下，说出让自己快逃的那一刻，安小岁其实就已经没有那么怪她了。
她知道娘有些偏心，可都已经那般了，娘却没有担心自身性命，而是想她快跑。
如此之下，她又怎么可能还生的出责怪她的想法？
纵然娘有时候说的话难听，可她对自己的爱，却无法做假。
否则她绝不会在危险的时候拦在自己的身前。
安秀并没有回答安小岁，而是收回了目光，缓缓看向紧闭的院门。
“娘嫁给你爹的时候，你奶奶并不喜欢娘，因为娘一连两年都没有生下孩子，若不是你爹对我好，我怕是很早就撑不下去了。”
“而这一切，直到后来有了你，情况才有所好转。”
“但没多久....随着你的出生，一切就又变了，因为你是个姑娘，你奶奶就不太喜欢，甚至因此而整日责怪，打骂我....那怕你爹从中劝说，也无济于事。”
“于是，我不自觉的就将一切原因归咎于你，心里对你总是有一些不满....埋怨为何头一胎不是男孩.....那样，我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安小岁听着这一切，有些意外。
她对于已故的奶奶并没有什么印象，因为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奶奶就已经死了有两年了，而且原主对奶奶印象也不深，因为奶奶也很少亲近。
而如今，她根本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
“娘，一切都过去了。”
安小岁出声安慰，她想要开解安秀。
安秀既然跟她吐露这些，那就说明她应该是放下了，且打算打开心扉，更不打算如过去那般区别对待自己。
安秀摇了摇头：“不一样，娘知道，这些年来，所作所为和说的一些话，都不是一个当娘该说的，该做的，我也无时无刻不活在愧疚里，可我却又无法放下身段，和你说.....”
“后来，你生了一场大病，其实那个时候娘真的吓坏了，也很自责，好在你挺过来了.......”
安秀脸上全是追忆过去的神色，话头也停了一下。
而后没多久，她看向安小岁。
“岁儿，能让娘抱一抱吗？”
安秀伸出手。
安小岁看着安秀满脸疲惫和愧疚的神色，并没有太多犹豫，就钻进了她的怀里。
“岁儿.....真乖。”
安秀伸手轻轻的摸着安小岁的头发，脸上露出了笑。
她继续轻轻在安小岁的耳边呢喃，声音也格外温柔。
“自你病好了之后，我尝试想要对你更好一些，可以前的习惯，却总让我不自觉的偏向你弟弟，所以，娘对不起你，娘也知道，你很懂事，就算怪娘，也从来不表露出来，只是默默忍着。”
“在很多事上，你甚至很聪明，也很有自主性，包括税官和柴胡的事，要不是你，还不知道会怎样....”
“所以娘有时候都在想，你要是一个男孩，以后一定会有一番大做为。”
“不过嘛.....，现在娘想开了，姑娘也没什么不好的，当初娘给你起名岁，就是希望你能岁岁平安，如今娘也这么希望，希望你以后能有一个好人照顾你，他能像你爹爹一样保护你......”
滴答，滴答。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安小岁的脸上。
她抬起头看了过去，发现安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娘，别哭，岁儿长大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娘的，我以后还会想办法赚钱，让娘过上很好的日子。”
安小岁伸手给安秀擦着眼泪，不断安慰安秀。
可这反而让安秀眼泪流的更凶了，她抱着安小岁的手，更是紧了几分。
“岁儿.....娘舍不得你和禾儿，娘当初说要卖掉你的话，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要怪娘....不要怪....娘.....娘也不想卖掉岁儿.....娘是喜欢岁儿的。”
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声音，让安小岁明白，眼前的这个饱受岁月和苦难折磨的妇人，也很爱她，至少心底里是和她爹一样爱她的。
只不过，娘不善于表达，有的时候，还容易被情绪操控大脑。
但她心底里却是喜欢自己的。
她就是自己的娘，就是自己的家人。
回想以前，安小岁一直都是一个人。
身为孤儿的她，吃百家饭长大，寄养在别人家里。
吃喝全看别人的脸色，甚至上学都不能凭借自己的意愿。
也就自己后来长大了，有了赚钱能力，这才去补上了学历。
可这其中的艰辛，其中的艰难有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从来没有享受过别人主动的给予，更没有人在耳边说过喜欢她。
奋力的活着，只是为了能更好的活着而已，可饶是如此，她还是要拼尽全力.....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爹爹有任何好吃的，好玩的，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娘虽然嘴上说着难听的话，行动上，却也不会真的拉下自己什么，更不会让她去做苦力活。
哪怕有时候一些好东西是紧着安禾，但却也不会拉下自己。
安小岁还记得有一次她爹从镇子里买回来一串糖葫芦，安秀一口都没有吃，全都给了安禾和自己。
还有一次是冬天的时候。
安小岁本来想洗自己的衣服，但却被安秀斥责：“要是冻伤了手怎么办？到时候还得买药！”
然而，那个时候安秀自己的手却是布满了冻疮，然后她就那么沾着冰水，给她洗衣物....
“娘....你别说了，岁儿都知道，岁儿不怪娘，我们一定会活下去，我们往南走，一定能活下去的！所以....娘.....你不要说了”
安小岁含着泪，声音里满是哭腔。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害怕，就好像有某种感应一样，害怕对方后面会说出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
所以她只希望安秀此时不要再说了....
然而安秀却并没有如她所愿。
她缓缓松开安小岁，擦了擦眼泪，盯着安小岁的眼睛道：“岁儿，你听娘说，我们三个人就靠树皮不可能走出太远，只有吃饱了，才好上路。”
“可是娘....家里没有吃的了.....而且村子里恐怕也不可能有.....”
“不。”安秀摇了摇头：“还有东西能吃。”
话音一落，她就那么盯着安小岁。
那目光有些瘆人，安小岁都只觉脊背一阵发麻，心中更是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娘....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