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丝余白,照入了山洞内。
又是一日晨时。
阳光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照旧爬进了她的眼眸。
这样的晨时,安小岁已经不知道度过了几个,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曾经她喜欢过日出,可如今只觉得它刺眼。
“小....小女娃,你没事吧?”
老瞎子伴随着微弱的日光穿入安小岁的耳朵。
“嗯”
安小岁依旧低低的回了一句,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地上的尸体发呆。
听到安小岁虚弱的声音,老瞎子似乎有些担心。
他轻轻拽了拽身旁的小孙女,压低声音道:“帮爷爷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小姑娘张了张嘴,本想如实告知之前她所看到的事,但最终话头还是在舌尖一转:“她.....没事,除了身上有不少的血,不过那些血,应该都是其他人的。”
听到这句话,老瞎子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呼....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他神色又带上了一抹担忧。
他看不见,却也猜晓得到山洞内的惨状。
更知晓安小岁心中此时一定很复杂。
于是他出言安慰道:“小女娃子,你也别多想,这世道如今就是这样,人吃人,人杀人,你杀了他们,也算是救了老头子我,救了后面可能会遇害的人,所以,千万不要多想。”
老瞎子十分担心安小岁因为杀人,而患上心里问题。
但他却并不知道,安小岁这并不是第一次杀人。
而如今,她发呆也不是因为杀人.....而是因为她的恢复能力。
空荡荡的山洞内,只有老瞎子的声音在回荡。
安小岁没有回话,只是伸手不知道在空中抓了一下什么。
那似乎是在抓阳光照射下,扩散的尘土。
随后,她收回手,看着手掌心的那些细微到很难察觉的尘土.....
但下一秒,不知道哪来的风一吹,它们就又不见了。
连手上的鲜血,也没有将它们完全留住。
“没了....”
安小岁低低的呢喃着,神色有些呆愣。
这一幕,看的安禾一阵心疼,他张口唤了一声:“阿姐,你怎么了?”
就连一旁的老瞎子,也听出了不对味来:“那个,小女娃,你....你没事吧?”
两人的声音明明很响,安小岁也听见了,可大脑却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分析出他们在说什么。
甚至还觉得阵阵嗡鸣。
明明.....明明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习惯成为空旷里的唯一一个。
一日又一日,没有尽头。
但她又无比渴望能结束这样的日子。
不用睁眼是晨,闭眼是夜里。
不用没有人,没有目标,没有任何情感纽带。
活着,就像是只为活着而活着。
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切,可却又和土一样,风一吹就抓不住了。
她不理解,不明白。
为什么会消失?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扪心自问,她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对人友善,做事认真。
在难的时候她也挺了过来。
可偏偏要她经历这一切,遇上这灾年,要她拥有又失去。
明明.....明明要给她这样的力量,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娘死后才出现.......为什么?你回答我.....回答我!”
眼泪一滴又一滴的流下,安小岁盯着天上,盯着那有些刺眼的晨光。
“你为什么不肯早一点出现?偏偏要在我娘死后出现?!”
如果可以早一点出现,他们一家人都可以活下来。
就算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可该死的老天爷就像是在戏弄自己一样。
非要在这种时候让自己有了这样的力量,非要在她失去一切之后才出现。
甚至如果不是小禾的出现,她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好恨......她好恨。
脑海中也不断浮现娘临死前给她梳头的模样,浮现爹爹临走前对她自信的诉说:爹一定早些回来。
如果这力量早一点出现,自己就不用眼睁睁的看着娘死去,不用看着爹爹一去不复返,不用杀人,不用......
安小岁彻底崩溃,趴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着。
恨不能将嗓子都哭哑了。
这突然出现的力量,就像是一种诅咒。
时时刻刻都在诅咒着她,提醒着她,娘死了,爹爹也死了。
而自己如果能更早一些有这个,一切的结果就会不同。
这就是赤裸裸的恶意。
甚至她以后将会如何,也都是一片黑暗。
她知道,这样的力量看着很好,不论受了什么伤,都能修复。
也代表着以后没吃的了,也很难饿死。
可若是被人发现了,那等待她的将是无穷无尽的贪欲。
人们将会是看到神仙肉一样,疯狂抢食她。
地主乡绅和达官显贵,会像是嗅到了什么珍惜物种一般囚禁她。
她到时又该怎么办?
凭着这力量能安然无恙吗?
绝无可能。
因为肉体可以恢复,力量却依旧软弱。
那怕再能恢复又如何。
还不是没有反抗的力量,甚至还可能牵连安禾。
与其这样,这还不如让她死了一了百了。
“呜呜呜......呜呜呜......”
一声又一声的哭着,哭声绝望至极,也悲痛到了极点。
那怕是老瞎子,也听的是心中一阵酸涩。
他哽咽着,断断续续的道:“小女娃你别哭,听老头子我说......一切,都过去了,不论你经历了什么,都过去了,昂。”
然而老瞎子的话,却并没有换来任何的正面效果,反而让安小岁哭的更加凶了。
这就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甚至责怪自己多嘴。
“阿姐.....呜....阿姐不哭....有小禾在,阿姐不哭。”
安禾抱住了地上的安小岁,伸出小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抹着她的头,就像娘和爹爹摸着自己脑袋那样。
安小岁趴在安禾的怀中,哭的声嘶力竭。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是哭累了,又或者真的是困了,她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看到睡着的阿姐,安禾回头看了一眼老瞎子:“老爷爷能不能帮我,把我阿姐搬到外面去?这里.....”
他扫了一眼四周的乱象,脑海中不由浮现了自己用石头砸人的场景,脸色也因此白了一下。
但他还是忍住了不适,继续道:“这里不太干净,阿姐会生病的。”
对于这点,老瞎子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不过他是个瞎子,行动不便。
好在有他孙女在,能帮他指引方向,而他只需要承担力气的主力。
可饶是如此,背人的过程依旧很费力。
毕竟他年纪也大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