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藤的根须

作者:学PR 更新时间:2025/7/31 11:36:22 字数:3456

嗤……

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在死寂的工坊里异常清晰。

埃兹拉手中那把黑色、半透明的角质小刀——刀尖刺入了林风右臂那凝固的暗蓝粘液表面。

没有血。

那层粘液外壳,坚韧得如同冷却的树胶。刀尖切入时,感受到的是一种粘滞的阻力,仿佛在切割某种活着的、富有弹性的物质。刀锋划过,留下一条细长的、微微翻卷的白色切痕,切痕深处,是更加粘稠、仿佛在缓慢流动的暗蓝色核心。

“呃……”林风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尽管右臂被“麻骨针”麻痹,失去了知觉,但埃兹拉搅动“腐心草”药液带来的感官放大效果,却让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刀锋的冰冷触感!那感觉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异物侵入的强烈不适和存在剥离感!仿佛那把刀不是在切他的手臂,而是在切割他灵魂的一部分!

他的左手死死扣住右臂上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淡绿色的瞳孔因巨大的紧张而收缩成针尖。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胃里那碗药液带来的灼烧感和清醒感,此刻混合着恐惧,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眩晕。

埃兹拉的动作精准、稳定,没有丝毫犹豫。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解剖师,又像一位冷酷的工匠。刀尖沿着一个特定的轨迹,在凝固的暗蓝粘液上切开一道长约十厘米的切口。切口边缘微微外翻,露出内部更加深邃、粘稠、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的暗蓝色物质。一股更浓郁的、带着金属腥气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

“节点……”埃兹拉浑浊的声音低语,像是在确认位置。他放下骨刀,拿起那捆散发着微弱银光、如同活体神经束般的“静默藤”细丝。

他用两根枯瘦的手指,捻起其中一根。那细丝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条微型的、散发着星辉的活蛇,触感冰凉滑腻,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

林风死死盯着那根银丝,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能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埃兹拉没有任何安抚。他直接将那根银丝的末端,精准地探入切开的粘液切口深处!

嗡——!

就在银丝接触粘液内部那搏动核心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如同亿万根冰针同时刺入灵魂的剧痛,猛地从右臂深处炸开!瞬间穿透了“麻骨针”的麻痹效果!直冲林风的脑髓!

“啊——!!!”林风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左手几乎要按不住那条疯狂痉挛的右臂!

那感觉太恐怖了!那不是单纯的肉体疼痛!那是意识层面的撕裂!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本质在强行碰撞、融合!

CMV污染模因的狂暴、混乱、冰冷的金属腥气,与“静默藤”神经束带来的那种死寂、隔绝、如同深海冰层般的沉静,在他右臂的神经通路中疯狂对冲!如同两股滔天巨浪在狭窄的河道里轰然相撞!

“按住!”埃兹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林风混乱的意识上。他枯瘦的手如同铁钳,猛地按住林风剧烈抽搐的右臂肘部!另一只手却异常稳定地,继续将那根银丝,如同埋设引线般,深深埋入粘液深处,探向某个特定的“节点”!

林风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那碗“腐心草”药液让他无法晕厥,只能清晰地、无比痛苦地承受着这一切!他能“感觉”到那根银丝在粘液内部穿行,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一波新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冰寒!他能“感觉”到CMV模因在疯狂排斥、攻击着这根外来者,如同被侵犯领地的毒蛇在疯狂噬咬!同时,那“静默藤”的神经束也在顽强地释放着冰冷的能量,试图编织一张隔绝的网,强行镇压、疏导那股狂暴!

他的意识在这两股力量的撕扯下摇摇欲坠。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鬓角滑落,浸湿了身下散发着霉味的菌丝垫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是他自己咬破了嘴唇。

(模因的战场与意志的煎熬)

“第一个节点。”埃兹拉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记录一个步骤。他松开手,那根银丝已经深深埋入粘液内部,只留下末端一小截银光在切口外微微闪烁。他拿起第二根银丝。

林风绝望地看着他捻起第二根。仅仅是第一根,就让他感觉灵魂被撕掉了一块!

第二根银丝,再次精准地探入切口,刺向另一个方向!

嗡——!

更加剧烈的冰针穿刺感!伴随着一种诡异的“寂静”,如同瞬间坠入绝对零度的真空!但这种“寂静”并非安宁,而是剥夺!剥夺了CMV模因那狂躁的“声音”,同时也剥夺了他对自己右臂的一部分感知!仿佛那截手臂正在离他远去,变成一件冰冷的、陌生的工具!

“呃呃呃……”林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剧烈颤抖。左手死死扣住右臂上端,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他必须死死守住最后一点意识!不能崩溃!一旦崩溃,埃兹拉说过……那“项圈”可能会缝错地方!

埃兹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无视林风的痛苦,将一根又一根散发着银光的“静默藤”神经束,埋入切开的粘液深处,探向不同的“节点”。

每一根银丝的埋入,都是一次灵魂的酷刑!

林风感觉自己像被钉在解剖台上的活体标本。他的意识在剧痛、冰寒、剥离感、狂暴冲击与死寂隔绝的交替折磨中,反复沉浮。他时而感觉自己右臂里盘踞着一条燃烧着冰冷火焰的毒龙,时而感觉那手臂变成了一块毫无生气的寒冰。他拼命集中精神,试图在混乱中寻找一丝“自我”的锚点——我是林风!我是林风!——但这念头在灵魂的剧震中显得如此微弱。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边缘,有什么东西在窥视。冰冷、滑腻、带着非人的饥饿感……是CMV?还是那“静默藤”?或者……两者都是?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当埃兹拉埋下最后一根银丝时,林风已经近乎虚脱。他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躺在菌丝垫子上剧烈喘息,眼神涣散,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剧烈的痛苦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志。

埃兹拉放下银丝,拿起一根末端镶嵌着细小绿色晶体的骨针。针尖穿起一根细长坚韧、如同活体筋腱搓成的黑色细线。

他俯下身,开始缝合那道切口。

针尖刺入粘液边缘时,依旧带来冰冷的刺痛感,但相比之前埋入神经束的痛苦,已经微不足道。林风麻木地看着埃兹拉的手在眼前翻飞,针线如同活物般在粘液上穿梭,将切口严密地缝合起来。黑色的细线融入暗蓝色的粘液中,几乎难以分辨。

随着缝合的进行,林风右臂内部那狂暴的、撕裂灵魂般的冲突感,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平息。

不是消失。

而是被压制。被隔绝。

那根植于深处的“静默藤”神经束网络,开始发挥作用。它们像一张冰冷的蛛网,缠绕、包裹住CMV污染模因最狂躁的核心节点。狂暴的冲击波被一层层过滤、削弱,传导到林风意识层面的,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被禁锢的憋闷感和冰冷的麻木。

右臂的搏动感变得极其微弱、沉重。那暗蓝色的粘液不再渗出滴落,表面凝固得更加彻底,如同覆盖了一层冰冷的金属釉质。骨刺的轮廓彻底消失,整条手臂沉重、冰冷、僵硬地瘫在骨板工作台上,像一件失去动力的、怪异的金属义肢。

工坊里只剩下林风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埃兹拉缝合时细微的“嗤嗤”声。

终于,埃兹拉剪断了线头。他直起身,浑浊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暂时套上了。”他干涩的声音打破寂静。“‘项圈’装好了。它能让你这条‘疯狗’暂时安静点,不至于立刻咬死你。”

林风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的右臂。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异动。但那种沉重的、冰冷的、被禁锢的感觉,却比之前的狂暴更让他感到不安。仿佛里面关押着一头随时会挣脱牢笼的凶兽。

“但是,”埃兹拉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警告,“记住我说的话。这‘项圈’很脆弱。它需要你的‘意志’去喂养、去加固。每一次你恐惧、愤怒、或者让CMV受到强烈刺激,都是在啃噬这根‘项圈’。”

他枯瘦的手指点了点缝合处。“一旦它断了……你猜会怎样?”

林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条手臂,淡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疲惫和深沉的恐惧。

“还有,”埃兹拉转身,开始清理工具,“‘静默藤’不是善茬。它吸收混乱模因活着。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你身体里CMV的每一次躁动,都是它的养料。喂得太饱,它会长得太快、太壮……到时候,它可能会反过来,把你和那条‘疯狗’一起……‘消化’掉。”

林风瞳孔微缩。新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

埃兹拉将工具放回原处,拿起那根骨杖。“现在,你可以滚了。工坊后面有个废弃的‘菌巢’,还算干净。去那里待着,别乱跑,也别死在外面。等你能控制住这条胳膊,让它别乱滴‘口水’,再来找我。”

他顿了顿,兜帽下的幽光扫过林风惨白的脸。“记住,废料场里,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欠我一条‘静默藤’的神经束。还有……一次手术的‘工钱’。以后,你得还。”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风,拄着骨杖,步履蹒跚地走向工坊深处一个被厚重菌毯帘子遮挡的角落,身影消失在阴影里。

林风躺在冰冷的菌丝垫子上,浑身脱力。右臂的剧痛和冰寒暂时平息,但灵魂的疲惫和新的恐惧却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尝试着动了动右臂的手指。

纹丝不动。

它沉重、冰冷、僵硬,如同不属于他的异物。

他闭上眼,疲惫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暂时的平静……代价是什么?那条被套上“项圈”的“疯狗”,还有那根正在他体内扎根生长的“静默藤”……它们,究竟谁才是更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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