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某天一觉从上午睡到下午,在昏暗的卧室独自醒来,拉开窗帘又正好望见窗外橘红色的夕阳,是血红色却没有温度的余晖洒进窗台,像一支蜡烛照亮整个房间,刺入他的眼中,那时他心中的感觉就是——
最原始的孤独感。
林风曜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孤独,他只是孤单。从小到大没交到几个朋友,就算交到了一两个,也是过不了多久就不在有交集的所谓阶段性友谊。他都习惯了这种孤独感。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相比起与其他同龄人一同玩耍,他更喜欢一个人窝在家里守在电视机旁看动画片,他不是不会社交,只是懒得主动社交,不知道主动和别人说什么才不会尴尬。
他对朋友的定义不是很清楚。什么是朋友?他小学第一次写以《我的一个好朋友》为题的作文的时候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当时因为不知道什么叫朋友,所以干脆对在一旁监督他写作业的母亲说:“我好像没有朋友,这个作文我不会写。”听到这话的母亲原本还算柔和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惊诧无奈又略带愤怒地拔高声音问他:“你说什么?你上学上那么多年一个朋友都没有?不要为不想写作业而找借口了!”母亲的音量是越说越高。林风曜害怕母亲责骂他,只好硬着头皮写了个经常找他玩角色扮演的邻居小男孩。
这是林风曜最初的朋友的定义:经常来找我玩的人就是朋友。
后来林风曜长大了一点,那个邻居家的男孩也是。某次在下午放学的路上,林风曜看见那个男孩和另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孩走在一起,他想上前打个招呼,由于有陌生人在,他只是轻轻从背后碰了下那男孩的肩膀,那男孩回头看了他一眼,向前的脚步却没有停止,只是对后面的林风曜不冷不淡地说了句:“是你啊。”随即又回头和身旁的林风曜不认识的男孩有说有笑地聊天了。打完招呼林风曜很自然地在男孩的另一边和他一起走。林风曜一路上听着男孩和另一个人聊一些自己听不太懂的事,一句话都插不上。那时候林风曜觉得自己在三个人里是个外人,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并且很自私地觉得那个男孩也许没把自己当朋友,自己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再后来邻居一家就搬家了,林风曜也没再见过那个找他玩角色扮演的男孩,林风曜到现在都还记得男孩姓肖,单名一个杨字,喜欢扮演铠甲勇士。
人与人的分别总是悄无声息的,也许就在某个平淡的午后,那句明天见就成了永别。
经历过一位“朋友”的离开,林风曜对于朋友的认知拓宽了一些——我把对方当朋友,对方也得把我当朋友。朋友也不能陪我一辈子 ,能陪我一辈子最好。
林风曜就像一头年轻的雄狮,注定被自己原来的族群赶走,出于狮子群居的本能,他想找到新的狮群容纳自己,只是找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找到。
在林风曜四年级的时候,因为父母在市里买的房子装修好能入住了,所以林风曜和他的姐妹几个一起被转学到了市里的学校,父母也去了外省工作。
还记得转学的第一天,林风曜和林清暄在母亲的陪同下走进一个完全陌生的班级,林风曜紧张得连其他人问他的名字都没敢回话,只是一直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像个木头。
林风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只是很紧张。反观姐姐林清暄,她表面上就云淡风轻许多了。
林清暄从来都是孤单的,但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孤独。她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强者”的孤独感。她就像一只老虎,在她的领地内她说了算,但她的领地里也只有她一只老虎。其他人都对她敬而远之。
于是林清暄很快就学会了自娱自乐,她买了一堆玩偶娃娃和小说,给每个娃娃都起了名字,把他们安置在她房间角落里的玩偶之家,每次无聊又无事可干的时候她就在玩偶之家里扮演上帝,操控她的子民们做一些同样无聊的日常琐事,兴致来了她还能一人分饰两角,扮演玩偶说一句,扮演她自己说一句。每次角色扮演结束她都会对着玩偶们说:“你们该睡了,下次我再来找你们玩。”
林清暄还小的时候,她姐姐林风堇还时不时会陪她玩过家家的游戏。但随着她们日渐长大,林风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陪林清暄玩这种她觉得幼稚的游戏,林清暄却到现在都没玩腻。
林清暄现在每晚还是会抱着一只和她自己一样高的深蓝色兔子睡觉,那只兔子叫伊娃。林清暄总是喜欢侧着身和伊娃面对面拥抱着睡觉,睡着了不知不觉间还会把腿骑到伊娃身上。如果伊娃会说话,她早就投诉自己的上帝了——每晚会“热死”她的。
林月有一次问林清暄:她这么大人了为什么还会喜欢玩过家家这种既幼稚又无聊的游戏,甚至睡觉都要抱着玩具。林月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大女孩’的娱乐作风。
林清暄还是平淡地表示:“我童心未泯啊。我只是个小女孩而已。”
林清暄是孤单的,但她从不觉得自己孤独。她就像一头老虎,她的领地里除了自己就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