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术场的青石板被汗水浸得发亮。风絮儿拄着木剑,膝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疼。莉诺尔站在对面,铠甲反射的日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却没再催促,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像在估量一块被反复敲打、却始终没显出韧性的铁。
艾拉不知何时退到了梧桐树下,手里捧着水囊,远远望着,嘴角噙着一抹浅淡得让人看不透的笑。
就在风絮儿觉得下一秒就要栽倒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不同于城堡卫兵的凌厉气势,在剑术场入口骤然停下。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一个女声响起,清冷如碎玉击冰,却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风絮儿浑身一僵,这个声音……
她猛地回头,撞进一双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眸里。
来人勒着马缰,玄色骑装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腰线,乌黑的长发未束,如瀑布般垂落腰际,发尾随着马匹的轻颤微微晃动。她抬眼扫过全场,目光在莉诺尔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最终落在风絮儿身上时,那双紫瞳瞬间漾起细碎的光,像暗夜里燃起的星子。
是风晚晴。
风絮儿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呼吸都忘了。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比她小三岁,却在三年前就凭借赫赫战功接管了家族最东边的边境领地,成了王都贵族圈里人人忌惮的“暗月骑士”。
过去的风絮儿总觉得这个妹妹是个怪物——明明是女孩子,却比男人还能打,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尤其看自己的眼神,总带着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专注。
“妹妹?”风絮儿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握着木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不明白,风晚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边境离王都千里之遥,没有王室召见,她不可能擅自回来。
风晚晴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多余,玄色披风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她走到风絮儿面前,比风絮儿高出小半头,微微俯身,紫瞳里的光像带着钩子,一寸寸扫过她汗湿的银发,泛红的眼角,最后停在她微微颤抖的唇上。
“哥哥……哦不,现在该叫姐姐了?”风晚晴的指尖轻轻拂过风絮儿汗湿的鬓角,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触感粗糙却异常灼热,“才多久不见,怎么瘦成这样?”
那语气里的亲昵带着不容错辨的侵略性,风絮儿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却忘了自己本就站不稳,踉跄着差点摔倒。
风晚晴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力道不大,却牢牢将人圈在怀里。“还是这么不小心。”她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风絮儿的颈窝,呼吸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却让风絮儿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放开我!”风絮儿挣扎着,声音里带着惊恐。她不怕风晚晴挥剑相向,却怕她这副近乎亲昵的姿态——过去的风晚晴也这样,总爱在没人的时候偷偷靠近他,用那双紫瞳专注地盯着他,说一些让他面红耳赤的话。那时他只当是妹妹的古怪脾气,现在想来,那眼神里藏着的,分明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晚晴大人。”莉诺尔上前一步,铠甲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峙,“风少爷身体不适,还请自重。”
风晚晴抬眼看向莉诺尔,紫瞳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莉诺尔骑士长倒是看得紧。怎么,我跟我‘姐姐’亲近一下,也需要报备?”
“风少爷是王室重点照拂的对象。”莉诺尔寸步不让,手按在剑柄上,“晚晴大人远道而来,还是先去拜见国王陛下为好。”
“急什么。”风晚晴轻笑一声,松开风絮儿的腰,却顺势牵住她的手腕,指尖刻意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皮肤,“我先看看我这宝贝姐姐,不行吗?”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风絮儿身上,紫瞳里的侵略性几乎要溢出来:“你看这头发,白得像初雪,比以前好看多了。”她捏了捏风絮儿的脸颊,触感柔软得让她眼神一暗,“还有这脸,瘦是瘦了点,倒是比以前精致了……像块上好的暖玉。”
风絮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羞愤,一半是恐惧。她想抽回手,却被风晚晴攥得更紧,那力道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像铁钳一样。
“风晚晴!”她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红瞳里蓄满了怒意,“你疯了吗?!”
“疯?”风晚晴挑了挑眉,紫瞳里闪过一丝偏执的光,“我疯了很多年了,从第一次看见你挥剑的时候就疯了。”
她凑近风絮儿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以前看你穿着铠甲,觉得英气逼人,想着什么时候能把你按在剑架上……现在看你这副样子,倒觉得更妙了,像只被拔了尖牙的小兽,只能乖乖任我摆弄。”
污秽的话语像毒蛇一样钻进风絮儿的耳朵,她浑身冰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原来……原来风晚晴以前看他的眼神,是这个意思!那些被他忽略的亲昵,那些让他不适的靠近,全都是这个女人龌龊的心思!
“你滚开!”风絮儿终于挣脱开她的手,踉跄着退到莉诺尔身后,红瞳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混合着汗水滚落下来,“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风晚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身体,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紫瞳里的痴迷几乎要凝成实质:“哭起来更可爱了。”她舔了舔唇角,像在回味什么美味,“看来把你留在王都,倒是养得越发娇贵了。”
“晚晴大人请慎言。”莉诺尔挡在风絮儿身前,声音冷得像冰,“风少爷是风家的继承人,不是你可以随意轻薄的对象。”
“继承人?”风晚晴嗤笑一声,目光扫过风絮儿虚弱的样子,“就她现在这样?能挥剑还是能打仗?莉诺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把她圈起来,当成拿捏风家领地的棋子吗?”
她向前一步,紫瞳里的冷光直射莉诺尔:“我今天来,就是要带她走的。边境领地需要她,我……也需要她。”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不可能。”莉诺尔斩钉截铁地拒绝,“风少爷的身体需要静养,国王陛下也不会同意。”
“国王陛下?”风晚晴笑了,笑得有些玩味,“我刚从宫里过来,陛下可没说不准我带姐姐回领地小住。”她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扔给莉诺尔,“这是陛下的手谕,允许我在王都停留一个月,期间……可以随时探望我的好姐姐。”
莉诺尔展开羊皮纸,看完后面色铁青。手谕是真的,国王的印章清晰可见,只是上面只写了允许探望,压根没提“带走”的事。
“晚晴大人这是强词夺理。”
“随你怎么说。”风晚晴不在意地耸耸肩,目光越过莉诺尔,再次落在风絮儿身上,紫瞳里的势在必得几乎要将人吞噬,“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这一个月里,我会天天来‘探望’姐姐,直到你点头跟我走为止。”
她顿了顿,补充道:“毕竟,比起被这些人算计来算计去,跟着我回领地,不是更安全吗?”
风絮儿缩在莉诺尔身后,看着风晚晴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紫瞳,只觉得比面对伊莎贝拉时还要窒息。这个女人的“喜欢”太直白,太粗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只想把她烫上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她想拒绝,想嘶吼,想告诉所有人风晚晴是个疯子。可看着对方那双志在必得的眼睛,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被拖进了一个新的漩涡。
风晚晴的出现,像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了王都表面的平静,也让她看清了一个更残酷的事实——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无论她逃到哪里,那些觊觎她的目光,永远都不会消失。
风晚晴又深深地看了风絮儿一眼,像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珍宝,然后转身,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风中扬起,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姐姐,等着我。”
马蹄声渐远,剑术场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风絮儿瘫软在地,看着风晚晴消失的方向,红瞳里一片死寂。
莉诺尔收起羊皮纸,看着她苍白的脸,眼神复杂。
艾拉走上前,想扶她起来,却被风絮儿猛地推开。
“别碰我……”她的声音破碎得像风中的残烛,“都别碰我……”
阳光依旧炽烈,却照不进她眼底的深渊。她好像真的成了一块被所有人觊觎的珍宝,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被无数双手拉扯着,而她自己,连说“不”的力气,都快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