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的肌肤还残留着药膏的清凉，风絮儿缩在被子像只受惊的蚌，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窗外的天色由墨蓝转成鱼肚白，又渐渐染上暖金，可她始终没敢睁眼。
艾拉就躺在身侧，呼吸均匀得像林间的风。可风絮儿却觉得那呼吸声像悬在头顶的剑，每一次起伏都让她心惊肉跳。臀上的灼痛感还在隐隐作祟，提醒着她昨夜那场屈辱的惩罚，和艾拉最后那句温柔却淬着毒的警告。
“醒了？”
艾拉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像羽毛搔过心尖。风絮儿猛地绷紧身体，将脸埋得更深，假装没听见。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没发烧，看来昨晚没冻着。”艾拉的指尖顺着发丝滑到她的耳垂，轻轻捏了捏，“饿不饿？厨房炖了粥。”
风絮儿还是没动，牙齿咬着被角，尝到一丝布料的涩味。她怕一开口，眼泪就会先掉下来。委屈、恐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怼，像藤蔓缠在心上，勒得她喘不过气。
艾拉也不勉强，只是叹了口气，起身下床。脚步声在房间里移动，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倒水的声音，最后是房门被轻轻拉开又关上的声响。
风絮儿这才敢掀开被子一角，红着眼眶看向门口。空荡荡的门口像一张沉默的嘴，嘲笑着她的胆怯。她慢慢坐起身，臀上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皮肉，钝痛绵绵不绝。
这个地方，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可艾拉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把你锁起来，让你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太阳”。她毫不怀疑艾拉说得出做得到，那个女人温柔的皮囊下，藏着比莉诺尔的铠甲更冷硬的铁石心肠。
正怔忡着，房门忽然被推开，艾拉端着托盘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不速之客。
风絮儿的心脏骤然缩紧。
风晚晴斜倚在门框上，玄色骑装衬得她肤色冷白，紫瞳里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目光直直落在风絮儿身上，像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赶上姐姐的早膳了。”
“晚晴大人怎么来了？”艾拉将托盘放在床头，语气依旧温和，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风絮儿身前，像一道柔软的屏障。
“来看看我的好姐姐，不行吗？”风晚晴直起身，缓步走进来，目光越过艾拉，在风絮儿泛红的眼角和苍白的脸上打了个转，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姐姐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昨晚没睡好？”
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风絮儿攥着被子的手，和她微微瑟缩的肩膀，紫瞳里闪过一丝了然。
风絮儿的脸瞬间涨红，又迅速褪去血色，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想遮住身上的痕迹，却知道那只是徒劳——风晚晴看她的眼神，像带着钩子，能穿透布料，看清她所有的狼狈。
“絮儿昨晚有些着凉，精神是差了些。”艾拉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主权，“晚晴大人要是没别的事，还是请回吧，别打扰她休息。”
“着凉？”风晚晴嗤笑一声，上前一步，艾拉想拦，却被她侧身避开。风晚晴在床边站定，弯腰凑近风絮儿，紫瞳里的光锐利得像刀，“我怎么看着，倒像是被人欺负了？”
她的指尖几乎要碰到风絮儿的脸颊，风絮儿猛地偏头躲开，撞在床头的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响。臀上的疼痛和后脑勺的钝痛一起袭来，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姐姐这是怎么了？”风晚晴的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惊讶，“见了我就躲？还是说……”她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艾拉，“有人不准你跟我说话？”
“晚晴大人说笑了。”艾拉的声音冷了几分，“絮儿只是身体不适，想清静些。”
“清静？”风晚晴挑了挑眉，忽然伸手去掀风絮儿的被子，“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哪里不适。”
“你住手！”风絮儿尖叫着，死死按住被子，红瞳里满是惊恐。她不能让风晚晴看到她身上的伤，那太屈辱了，比被惩罚本身更让她难堪。
艾拉也上前一步，抓住风晚晴的手腕，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一个温柔下藏着锋芒，一个直白里带着戾气，像两柄即将出鞘的剑。
“晚晴大人，请自重。”艾拉的声音里终于带了怒意。
风晚晴用力甩开她的手，紫瞳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艾拉修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把她藏起来，就能独占她了？”她转向风絮儿，声音放软了些，却带着诱哄的意味，“絮儿，跟我走，到我那里去，没人敢欺负你。”
风絮儿咬着唇，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怕艾拉，也怕风晚晴。这两个女人，一个用温柔做枷锁，一个用强硬做囚笼，都想把她困在身边。
“我不……”她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我不跟你走……”
风晚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还护着她？你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她指着艾拉，对风絮儿低吼道，“她把你当宠物一样圈养，你还对她言听计从？！”
“我没有……”风絮儿摇着头，哭得更凶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莉诺尔冷硬的声音：“里面在吵什么？”
房门被推开，莉诺尔穿着铠甲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房间里剑拔弩张的三人，眉头皱得死紧。“晚晴大人，艾拉修女，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莉诺尔来得正好。”风晚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我怀疑艾拉虐待絮儿，你快把她带走，让医师检查！”
“你胡说！”艾拉立刻反驳，“我对絮儿怎么样，骑士长看在眼里！”
莉诺尔的目光落在风絮儿身上，看到她满脸泪痕和惊恐的样子，又看了看艾拉和风晚晴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脸色越来越沉。“够了。”她沉声说道，“晚晴大人，请你离开。艾拉修女，照顾好风少爷。”
“莉诺尔！”风晚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居然帮她？”
“我只是在执行命令。”莉诺尔面无表情，“国王陛下让我保护风少爷的安全，不是让你们在这里争风吃醋的。”她顿了顿，语气更冷了，“如果晚晴大人再在这里闹事，休怪我不客气。”
风晚晴看着莉诺尔按在剑柄上的手，又看了看缩在被子里哭得不能自已的风絮儿，最终咬了咬牙，紫瞳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好，好得很。”她深深看了风絮儿一眼，那眼神里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絮儿，你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玄色披风扫过门框，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风絮儿压抑的哭声。
莉诺尔看着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又怎么了？”
风絮儿摇着头，说不出话。
艾拉替她擦了擦眼泪，对莉诺尔说：“没事，就是晚晴大人吓着她了。骑士长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莉诺尔深深地看了艾拉一眼，又看了看风絮儿，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特意看了一眼门锁。
房门再次关上，风絮儿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抽噎。
艾拉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好了，没事了，她走了。”
风絮儿忽然抬起头，红瞳里满是泪水，却带着一丝倔强的质问：“是你故意让她看到的，对不对？”
艾拉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了，笑容温柔却带着一丝狡黠：“看到什么？看到你离不开我？还是看到……你只能依靠我？”
风絮儿的心猛地一沉。她猜对了，艾拉就是故意的。故意让风晚晴看到她的狼狈，看到她的胆怯，让风晚晴知道，她已经被驯服了，只能乖乖待在艾拉身边。
这个女人，真是可怕。
风絮儿别过头，不再看她，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掉进了艾拉的陷阱里，而且这一次，似乎连风晚晴那道看似可以逃离的光，都变得遥远而渺茫了。
艾拉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温柔覆盖。她轻轻将风絮儿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像魔咒一样：
“絮儿，别挣扎了。你看，除了我这里，你还能去哪里呢？”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透过窗纱照进房间，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风絮儿却觉得，自己的世界，比昨夜更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