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制灯座里轻轻摇曳，将艾拉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像一株沉默生长的藤蔓。
她坐在风絮儿的床边，手里捧着一本翻开的《圣典》，目光却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落在床榻上那个熟睡的身影上。
风絮儿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银白的长发散落在枕间，像一汪融化的月光。红瞳被眼睑覆盖，只留下淡淡的阴影，少了白日里的警惕与倔强，显得格外温顺。
艾拉的指尖轻轻拂过风絮儿汗湿的额发，动作温柔得像抚摸易碎的瓷器。心底那股熟悉的、翻涌的情绪又开始蔓延——不是单纯的怜惜，也不是全然的温柔，而是一种更复杂、更隐秘的欲望，像藤蔓缠上了心脏，越收越紧。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风絮儿的情景。
那时她刚到风家城堡做见习修女，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修女服，在花园里修剪花枝。风絮儿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马蹄扬起的尘土溅了她一身。
“喂，修女，”少年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金发红瞳（那时还是金发）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语气里满是骄纵，“我的白玫瑰该浇水了，没长眼睛吗？”
她低着头，轻声应道：“是，风少爷。”
“抬起头来。”少年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她依言抬头，撞进那双张扬的红瞳里。那里面没有丝毫歉意，只有理所当然的傲慢，像一把锋利的刀，轻易就划破了她刻意维持的平静。
那时的风絮儿，是城堡里最耀眼的存在，也是最让人头疼的混世魔王。他会抢走她刚烤好的面包，会撕碎她抄写的经文，会在她祈祷时故意大声喧哗，看她气得发抖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所有人都怕他，敬他，或是谄媚他，只有艾拉，在那些被捉弄的日子里，渐渐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
她看着他挥剑时的意气风发，看着他被父亲训斥后独自躲在马厩里的落寞，看着他对一只受伤的小兽流露出转瞬即逝的温柔……她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收集着关于他的一切碎片，在心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只属于她的风絮儿。
她知道，这个风絮儿骄傲、蛮横，却也孤独、脆弱。他像一颗未经打磨的钻石，被世俗的尘埃掩盖了光芒。
而她，想做那个打磨他的人。想让他收起那些伤人的棱角，想让他只对自己展露温柔，想让他……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地滋长。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靠近他。在他受伤时，第一个递上伤药；在他被父亲责骂时，默默为他准备好温热的牛奶；在他与其他贵族子弟冲突时，用最温和的语气劝解开，却总能不动声色地让他占到便宜。
她的温柔像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渗透进风絮儿的生活。他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的照顾，虽然依旧会对她发脾气，却再也没有像最初那样，把她当成可以随意践踏的尘埃。
直到那场意外。
风絮儿从马上摔下来，醒来后变成了这副模样——银发红瞳，孱弱易碎，像一朵被风雨打蔫的花。
艾拉守在他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狂喜的平静。
太好了。
那些张扬的、会伤害到他自己的棱角，终于被磨平了。他再也不能挥剑，不能纵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就从她身边跑开。
他终于可以完完全全地依赖她了。
她可以为他梳理长发，可以喂他吃饭，可以替他挡掉所有的风雨和算计。她可以把他藏在自己的羽翼下，让他只看到她的温柔，只感受到她的存在。
这不是囚禁，是保护。艾拉总是这样告诉自己。
风絮儿在睡梦中轻轻哼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安。艾拉俯下身，将被角掖得更紧了些，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他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别怕，絮儿，我在。”她低声呢喃，声音温柔得像叹息，“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谁也不能。”
无论是风晚晴的强势，还是伊莎贝拉的算计，甚至是那些虎视眈眈的贵族子弟，都不能。
她会用自己的方式，牢牢地抓住他。用温柔做绳索，用关怀做枷锁，把他困在自己身边，直到永远。
风絮儿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往艾拉的方向靠了靠，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
艾拉的眼底瞬间漾起温柔的笑意，像被月光照亮的湖面。她伸出手，轻轻握住风絮儿微凉的手指，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去。
你看，他已经离不开我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充满了满足感，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掌控一切的快感。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在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艾拉坐在床边，握着风絮儿的手，一动不动，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她知道，自己的爱或许有些偏执，有些疯狂，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能把他留在身边，只要他还需要她，就够了。
至于风絮儿的意愿，风絮儿的想法……在她的“保护”面前，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啊。
艾拉低头，在风絮儿的手背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温柔而虔诚，眼底却闪烁着不容错辨的、势在必得的光芒。
夜还很长，她有的是时间，慢慢让他明白这个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