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蔷薇花瓣上时,风絮儿已经坐在了教室的角落。银白的长发用一根素银簪绾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红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疲惫——昨夜她几乎没合眼,满脑子都是花房里伊莎贝拉冰冷的眼神,和安雅抱着她时,掌心传来的安稳温度。
安雅今天来得有些晚,进来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金发微乱,袖口沾了点墨渍。她对上风絮儿的目光,习惯性地弯起嘴角笑了笑,可那笑容里,却藏着一丝风絮儿从未见过的紧绷。
“怎么了?”风絮儿忍不住低声问,指尖攥紧了书页。
安雅刚要开口,讲台后的教授忽然清了清嗓子:“安雅会长,学生会刚送来通知,说你负责的新生资助账目有些问题,让你课后去一趟教务处。”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道目光带着探究落在安雅身上。安雅的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平静:“知道了,谢谢教授。”
风絮儿的心猛地一沉。账目问题?安雅一向细心,怎么会出这种错?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回廊尽头的阴影里,似乎有个墨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是伊莎贝拉。
是她做的。风絮儿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伊莎贝拉动不了她,便把主意打到了安雅身上。
一整节课,风絮儿都坐立难安。她看着安雅挺直脊背记笔记的侧脸,看着阳光在她金发布满细小的绒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慌。
下课铃刚响,安雅就被两个教务处的干事叫走了。她路过风絮儿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低声说:“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风絮儿看着她被带走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追上去,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她能做什么呢?她连自己都护不住,又怎么帮安雅?
焦虑像藤蔓般缠了她一上午。直到午后,安雅才回来,脸色苍白,眼底带着红血丝,显然是被盘问了很久。
“安雅!”风絮儿立刻迎上去,红瞳里满是担忧,“他们为难你了?”
安雅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账目需要重新核对,解释清楚就好了。”她顿了顿,伸手轻轻揉了揉风絮儿的头发,“让你担心了,抱歉。”
风絮儿的眼眶一热,摇着头说不出话。她知道安雅在撒谎,那两个干事看她的眼神,分明带着审查犯人的锐利。
“是伊莎贝拉做的,对不对?”风絮儿的声音带着颤抖,红瞳里翻涌着愤怒,“她就是故意的!”
安雅沉默了片刻,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随即叹了口气:“别胡思乱想。公爵小姐只是按规矩办事。”
“按规矩办事?”风絮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她就是想逼走你!她见不得你对我好!”
这些话堵在她心里太久了。伊莎贝拉的偏执,安雅的隐忍,还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护在中间……她受够了这种被动!
安雅没想到她会突然爆发,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声音压低了些:“絮儿,别冲动。这里是圣薇学院,伊莎贝拉的势力……”
“我不管!”风絮儿打断她,红瞳里的泪水在打转,却带着一股倔强的光,“她不能这么对你!我去找她!”
她转身就往教务处跑,银白的长发在身后飞扬,像一道决绝的光。安雅想拦,却慢了一步,看着她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深沉的笑意取代。
风絮儿在教务处门口堵住了伊莎贝拉。她正和教务长说着什么,看到风絮儿,灰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嘲讽:“这不是风大小姐吗?来找我告状?”
“你为什么要为难安雅?”风絮儿的声音发颤,却努力挺直脊背,“账目根本没问题,是你故意找事!”
教务长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一向怯懦的风家少爷(现在该叫小姐了)会如此直接。
伊莎贝拉挑了挑眉,走到风絮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我做什么,需要向你解释?”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风絮儿的脸颊,带着冰冷的恶意,“还是说,你觉得有了安雅当靠山,就敢来质问我了?”
“我不是……”风絮儿的身体在发抖,却死死咬着唇不肯退缩,“安雅是好人,你不能伤害她!”
“好人?”伊莎贝拉嗤笑一声,灰紫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偏执的光,“在这所学院里,好人是活不下去的。你以为她对你是真心的?她不过是想利用你,踩着你往上爬!”
“不是的!”风絮儿猛地推开她,红瞳里的泪水终于滚落,“安雅和你不一样!她不会算计我,不会把我当成玩具!”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伊莎贝拉。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冷得像冰:“玩具?看来安雅给你灌了不少迷魂汤。既然你这么相信她,那我就成全你。”
她转向教务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把安雅的学生会长职务暂停,等账目查清楚再说。另外,”她的目光落回风絮儿身上,带着残忍的笑意,“风絮儿扰乱教务秩序,罚她去打扫钟楼顶层的储藏室,一个星期。”
教务长不敢反驳,连忙应下。
风絮儿的身体晃了晃,红瞳里满是绝望。她没想到自己的冲动,反而给安雅招来了更大的麻烦。
“满意了?”伊莎贝拉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愉悦,“这就是你护着她的下场。”
风絮儿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她,红瞳里的倔强像未灭的火星。她转身往钟楼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没有回头。
安雅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看着风絮儿落寞却挺直的背影,又看了看伊莎贝拉阴沉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胜券在握的笑。
钟楼顶层的储藏室积满了灰尘,蛛网密布。风絮儿拿着扫帚,一下下扫着地面,银白的长发沾了不少灰,看起来狼狈极了。
眼泪掉在灰尘里,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后悔了,后悔自己太冲动,后悔没能保护好安雅。可一想到安雅温柔的笑,想到伊莎贝拉冰冷的眼神,她又觉得,就算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至少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只会躲在别人身后哭泣。
傍晚时,安雅提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看到满身灰尘的风絮儿,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心疼:“傻瓜,何必呢?”
风絮儿抬起头,红瞳里还带着泪痕,却笑了笑:“我没事。”
安雅走过来,轻轻擦去她脸颊的灰,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储藏室太脏了,我帮你一起打扫。”
“不用……”
“听话。”安雅打断她,拿起另一把扫帚,“我们一起。”
昏黄的灯光下,两个身影并肩打扫着积尘的储藏室,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像破碎的星光。风絮儿看着安雅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平静。
或许她还是很弱,还是会被欺负,还是逃不出这困局。但至少现在,她有了想保护的人,有了不再退缩的勇气。
而楼下,伊莎贝拉站在钟楼的阴影里,看着顶层那盏摇曳的灯火,灰紫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怒意与不甘。
她以为惩罚能让风絮儿屈服,能让她看清安雅的“真面目”。可到头来,却反而把这只小兽,推得离安雅更近了。
很好。伊莎贝拉的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摩挲,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温柔的方式没用,那就用更彻底的手段。她倒要看看,这两个相互依偎的“好人”,能在她的地盘上撑多久。
夜风吹过钟楼,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在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