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眠林的结界外，风晚晴的巨斧刚劈开第三道藤蔓，就被一支疾驰而来的黑鹰信使箭钉在了地上。箭羽上系着的羊皮卷泛着焦痕，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那是边境急报的标记。
“将军！”护卫长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颤抖，“北境防线破了！蛮族骑兵已经渡过冰封河，国王陛下诏令您即刻返回，否则……”
“否则怎样？”风晚晴猛地回头，紫瞳里的疯狂还未褪去，却被一层冰冷的恐慌覆盖。她认得那箭羽，是风家镇守北境的亲卫专用，沾着的血迹绝非伪造。
“否则……三日内若援军不到，北境三城将尽归蛮族。”护卫长的声音更低了，“还有……王都传来消息，几位公爵联合上书，说您滞留月眠林是‘玩忽职守’，请求国王陛下……另择主帅。”
“一群蠢货！”风晚晴狠狠将巨斧砸在地上，玄色披风下的肩膀剧烈起伏。她懂那些贵族的算盘——北境是风家的根基，一旦失守，风家在朝中的势力便会一落千丈，他们正好趁机瓜分风家的兵权，重新洗牌。
可让她就这么离开？让她把风絮儿留在这片被精灵和豺狼环伺的林子里？
风晚晴的目光死死钉在水晶密室的方向，紫瞳里翻涌着撕裂般的挣扎。一边是她守护了十几年的边境，是风家百年的基业；一边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是她宁愿背负骂名也要攥在手里的光。
“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护卫长急得额头冒汗，“蛮族的铁蹄可比精灵的藤蔓快多了！”
风晚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紫瞳里的偏执被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取代。她抬手，将那枚边境通行令扔给护卫长：“传令下去，全军即刻拔营，驰援北境。”
“那……风小姐她？”
“等我回来。”风晚晴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告诉艾维娜，看好我的人。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拆了她的月眠林，踏平她的圣树！”
说完，她最后看了一眼水晶密室的方向，转身翻上黑马，玄色披风在风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带着护卫队疾驰而去，留下满地狼藉的藤蔓和破魔箭。
黑雾中的伊莎贝拉看着风晚晴离去的背影，灰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风晚晴走了？也好，少了一个最碍事的蠢货。
她刚要催动暗影诅咒，却忽然收到心腹传来的密信——王都的几位公爵暗中联系了她，许以重利，让她趁机牵制风家残余势力。
“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东西。”伊莎贝拉嗤笑一声，却还是收敛了黑雾。风家倒了，对瓦莱里安家族只有好处。至于风絮儿……等她料理完王都的事，有的是时间来“接”她。
月眠林内，艾维娜站在圣树顶端，看着风晚晴的军队消失在天际，绿宝石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松快，却又迅速被警惕取代。风晚晴走了，可伊莎贝拉和安雅还在，更别提那个像幽灵一样潜伏的艾拉。
她转身走向水晶密室，脚步却忽然一顿——密林深处传来一阵极轻的骚动，像是有人在破坏外围的警戒藤蔓。
“谁？”艾维娜厉声喝问，周身瞬间凝聚起数道绿光。
回应她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浓烟。那浓烟带着刺鼻的气味，竟是月眠林特有的“迷迭雾”，能短暂麻痹精灵的感知。
“是安雅！”艾维娜心头一紧，转身冲向水晶密室。
而此刻，水晶密室的暗门外，安雅正用一把淬了迷迭雾的匕首，迅速解决了两个守卫的精灵。她的手臂被藤蔓划伤，血顺着指尖滴落，却丝毫没有停顿。
风晚晴离开的消息是她让老园丁传出去的——她早就料到边境不稳，风晚晴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至于迷迭雾，是她用三本书籍从一个老精灵那里换来的秘密。
“絮儿！”安雅撬开暗门的锁，闪身进入密室。
风絮儿正蜷缩在角落，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红瞳里满是惊慌：“安雅？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了！”安雅抓住她的手，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着急促的光，“风晚晴走了，伊莎贝拉要回王都，现在是唯一能离开的机会！”
“离开？”风絮儿愣住了，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可艾维娜姨母她……”
“她被我引开了，我们只有一刻钟！”安雅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将一件早就备好的粗布斗篷披在她身上，“月眠林不是你的家，是另一座牢笼！你想一辈子被关在这里，看着外面的人因为你互相残杀吗？”
风絮儿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看着安雅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看着她眼底的焦急与坚定，又想起风晚晴离去时决绝的眼神，想起伊莎贝拉黑雾里的冷笑，想起艾维娜那句“这里就是你的全世界”。
是啊，她不想。
她不想做谁的所有物，不想被关在水晶密室里，更不想成为引发战争和混乱的导火索。
“走！”风絮儿反手抓住安雅的手，红瞳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决断。
安雅的眼睛亮了，拉着她冲出暗门，沿着密林深处的小路狂奔。风絮儿的银白长发被斗篷兜帽遮住，赤着的脚踩在落叶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格外清醒。
路过一处被流矢射伤的幼鹿时，风絮儿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指尖的绿光一闪，幼鹿腿上的伤口瞬间愈合。
“快走！”安雅拉了她一把，声音压低，“你的善良要留到安全的地方再用。”
风絮儿点头，跟着她继续奔跑。身后传来艾维娜愤怒的嘶吼，还有藤蔓抽打的声响，显然是发现她们逃跑了。
两人一路狂奔，直到冲出月眠林的结界，踏上通往王都的荒原，才敢停下来喘息。风絮儿扶着一棵枯树，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月眠林，红瞳里满是复杂——那里有艾维娜的宠爱，却也有无法挣脱的束缚。
安雅靠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硬的面包，递给她：“先吃点东西，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去王都。”
“去王都？”风絮儿愣住了，“那里不是更危险吗？”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安雅咬了口面包，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着算计的光，“风晚晴在北境，伊莎贝拉忙着和贵族周旋，王都现在乱成一团，正好能藏住我们。”
她顿了顿，看向风絮儿，语气忽然软下来：“等风头过了，我们就离开王都，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小镇，好不好？”
风絮儿看着她手臂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刚才奔跑时，她悄悄用治愈魔法处理过了。她点了点头，红瞳里第一次有了对未来的、属于自己的期盼。
荒原的风吹过，带着尘土的气息。远处，王都的方向隐约传来钟声，那钟声急促而混乱，像是在宣告一个旧时代的崩塌，和一个未知时代的开启。
风絮儿不知道，她们逃离了月眠林的牢笼，却一头扎进了更汹涌的漩涡。王都的贵族们正磨拳擦掌，风家的危机，瓦莱里安家族的野心，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对她虎视眈眈的目光，早已织成了一张更大的网，等着她们自投罗网。
但此刻，握着安雅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风絮儿忽然觉得，哪怕前路遍布荆棘，也好过做那只被关在水晶密室里，只能用治愈魔法舔舐伤口的金丝雀。
至少这一次，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