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絮儿是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唤醒的。
她睁开眼时,天还未亮——血族城堡里本就没有“白昼”的概念,高窗外始终悬着墨蓝色的天幕,只有镶嵌在穹顶的夜光石散发着柔和的银辉,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像浸在深海里。身下的床铺是用某种深色兽皮铺就的,柔软却带着一丝冰凉,盖在身上的丝被绣着繁复的暗金色蔷薇花纹,针脚细密得仿佛出自神明之手。
这是莉莉丝为她安排的“寝宫”,实则是另一座更精致的囚笼。房间的墙壁由整块黑曜石砌成,表面雕刻着血族古老的符文,符文缝隙里流淌着淡紫色的微光,像凝固的星河。角落里放着一张雕花梳妆台,台上摆满了水晶瓶罐,里面装着不知名的膏脂与香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香,混合着暗夜蔷薇的气息,清冷却不刺鼻。
她动了动身体,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昨夜的疼痛虽已消散大半,但下身传来的酸涩感仍清晰可辨,更让她难堪的是,身下的兽皮床单上,竟洇开了一小片浅色的水渍,像一朵绽放在暗夜中的苍白花朵。羞耻感瞬间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将丝被往身下扯了扯,试图遮住那片痕迹,指尖却触到了小腹上的血族禁制,淡黑色的符文微微发烫,提醒着她如今的处境。
“吱呀——”
寝宫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来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侍女长裙,裙摆到膝盖上方,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腿,腰间系着银色的腰带,上面挂着一个小巧的铃铛,走路时发出极轻的“叮铃”声,不吵人,却格外引人注意。她有着浅金色的长发,梳成整齐的低马尾,发尾垂在肩头,皮肤是血族特有的冷白色,一双浅紫色的眼眸像浸在水里的紫水晶,看到风絮儿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小姐,您醒了。”侍女的声音很轻,带着血族特有的优雅,她将托盘放在梳妆台上,里面放着一杯温热的饮品和一小块糕点,“这是主人吩咐为您准备的‘晨饮’,用温牛奶和血浆果熬制的,能补充体力。”
风絮儿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着丝被,红瞳里满是警惕。她还记得莉莉丝的背叛,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与“血族”相关的人。
侍女似乎看出了她的防备,没有再靠近,只是站在原地,微微躬身:“我叫莉娜,是负责照顾您起居的侍女之一。主人吩咐过,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诉我们。”她说完,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床铺,当看到那片浅色水渍时,浅紫色的眼眸瞬间睁大,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连忙低下头,声音也变得有些结巴:“那……那我不打扰您了,饮品放在那里,凉了就不好喝了。”
说完,莉娜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寝宫,关门时还不小心碰响了腰间的铃铛,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更添了几分尴尬。
风絮儿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身下的水渍,脸色变得更白。她知道,那片痕迹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莉娜刚才的反应代表着什么——在这座只有女性的血族城堡里,没有谁会不懂那片水渍的含义。
接下来的几天,风絮儿渐渐摸清了城堡的规律。
莉莉丝很少露面,只有夜晚才会来寝宫,每次来都会带着掠夺性的占有欲,或吸食她的血液,或对她做些羞耻的事,白日里则不知在城堡的哪个角落处理血族事务。照顾她的,是二十六位血族侍女,她们个个容貌出众,却又各有特色:有像莉娜那样浅发浅眸的温柔型,有留着黑色短发、眼神锐利的飒爽型,还有穿着露肩侍女裙、带着几分慵懒的妩媚型,但无一例外,她们都穿着统一款式的黑色侍女服,腰间系着银色腰带,只是腰带铃铛的数量不同——后来风絮儿才知道,铃铛数量代表着侍女的等级,一个铃铛是普通侍女,两个铃铛是资深侍女,三个铃铛则是侍女长。
侍女长名叫塞拉,是二十六位侍女中最年长的,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实际年龄却已超过百岁。她有着及腰的黑色长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发间插着一支银色的发簪,一双深红色的眼眸像沉淀的红酒,总是带着沉稳的笑意。她不像其他侍女那样对风絮儿充满好奇,却会在风絮儿需要时及时出现,比如为她送来合身的衣物,或是解答她关于城堡的疑问。
“城堡里除了主人、您和我们二十六位侍女,没有其他血族。”一次送餐时,塞拉主动解释道,她将托盘放在桌上,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一场仪式,“主人不喜热闹,这座城堡是她的私人领地,除了经过她允许的人,谁也进不来。”
风絮儿坐在桌边,看着托盘里精致的食物——一块烤得金黄的糕点,旁边放着一小碗浆果,还有一杯淡红色的饮品,“为什么是二十六位侍女?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塞拉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为她倒了一杯饮品:“这是主人的习惯,她喜欢‘双数’,觉得双数代表着‘完整’。我们二十六人,分为十三组,每组两人,分别负责城堡的不同区域,您的寝宫由莉娜和我负责。”
风絮儿端起饮品,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却依旧冰凉。她知道,“完整”不过是莉莉丝的执念,就像她执着于将自己变成“专属藏品”一样。
日子久了,侍女们对风絮儿的好奇也渐渐显露出来。她们不敢在莉莉丝面前表现出异样,却会在白日里趁莉莉丝不在时,偷偷跑到寝宫附近,透过门缝或窗缝观察她。有时是莉娜带着其他几个年轻的侍女,偷偷给她送来城堡里特有的暗夜蔷薇花瓣,说可以用来泡澡,能缓解身体的酸痛;有时是几个飒爽型的侍女,会在她散步时远远跟着,看到她被城堡里的藤蔓绊倒,会忍不住上前扶她,却在触到她的手时,因为她体温比血族高而脸红;还有时,几个妩媚型的侍女会故意调侃她,问她“人类的体温是不是都这么暖”,或是“主人待你好不好”,每次都能把风絮儿说得满脸通红。
最让风絮儿无奈的是,侍女们似乎对“人类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她们会围着她,问人类世界的太阳是什么颜色,问人类吃的食物是不是都像她桌上的糕点那样甜,问人类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像古籍里写的那样热烈。每次回答这些问题时,风絮儿都会想起西风镇的阳光,想起安雅做的蜂蜜蛋糕,想起风晚晴别扭的关心,心里都会泛起一阵酸涩。
这天午后,风絮儿难得有了点精神,便想在城堡的花园里走走。
城堡的花园建在西侧的露台,面积不大,却种满了暗夜蔷薇。这种蔷薇只在夜间开放,花瓣是深紫色的,花蕊是金色的,在夜光石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荧光,像无数只停在枝头的萤火虫。风絮儿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指尖轻轻拂过花瓣,感受着花瓣上细腻的纹理,心里难得有了片刻的平静。
“小姐,您在这里啊。”莉娜的声音传来,她身后跟着四个年轻的侍女,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茶水和点心,“我们猜您可能在这里,就给您送点东西过来。”
风絮儿回头,看到五个侍女站在不远处,个个都带着好奇的笑容。她们穿着统一的黑色侍女服,浅发、黑发、卷发、直发,各异的容颜在蔷薇花丛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动人。
“谢谢你们。”风絮儿的声音很轻,她起身想接过托盘,却不小心绊到了石凳的腿,身体往前踉跄了一下,幸好莉娜及时扶住了她。
“小姐,您小心点!”莉娜连忙扶住她的胳膊,浅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您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别站太久了。”
其他四个侍女也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风絮儿扶到石凳上坐下。其中一个留着黑色短发的侍女,名叫卡拉,性格最是爽朗,她笑着说:“小姐,您也太不小心了,要是摔疼了,主人肯定要怪我们照顾不周。”
另一个卷发侍女,名叫米娅,则拿起一块点心递给风絮儿:“小姐,尝尝这个,是用暗夜蔷薇的花蜜做的,特别甜,您肯定喜欢。”
风絮儿接过点心,小口咬了一口,确实很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不像人类世界的糕点那样温暖。她正想说话,却突然感觉下身传来一阵异样的湿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想起昨夜莉莉丝对她做的事,今早起床时床单上的水渍,此刻竟又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她下意识地想站起身,却被莉娜按住了肩膀:“小姐,您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风絮儿的嘴唇动了动,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攥着裙摆,试图遮住那片可能出现的痕迹。然而,已经晚了——卡拉正好站在她的侧面,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石凳,当看到石凳上那片浅色的水渍时,眼睛瞬间睁大,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呀!”卡拉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呼,脸颊瞬间涨红,连忙转过身,不敢再看,“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其他几个侍女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看到那片水渍时,反应各不相同:米娅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连忙低下头,手指绞着裙摆;另一个名叫艾拉(与之前的修女艾拉同名,却毫无关联)的浅发侍女,则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型,显然没反应过来;莉娜的脸也泛着红晕,却比其他人镇定些,她连忙走到风絮儿身边,将自己的黑色披风解下来,盖在风絮儿的腿上,挡住了那片刺眼的水渍。
“小姐,您别介意,”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却努力保持着平静,“这……这很正常,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风絮儿的头埋得更低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莉娜是想安慰她,可“正常”两个字却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这种被强迫、被掠夺的“正常”,是她最屈辱的枷锁。
“我们……我们先回去吧,”米娅的声音带着一丝结巴,她拉起卡拉和艾拉,“小姐需要休息,我们别在这里打扰她了。”
三个侍女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花园,只剩下莉娜还留在风絮儿身边。莉娜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里泛起一丝心疼——她虽然是血族,却也知道风絮儿经历的是怎样的痛苦。她轻轻拍了拍风絮儿的背,声音温柔:“小姐,别难过。主人虽然强势,但她很看重您,不会伤害您的性命。而且……我们都会陪着您的。”
风絮儿没有说话,只是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她知道莉娜的安慰是善意的,可这种“陪着”,不过是看着她被囚禁、被掠夺的“陪伴”,是另一种形式的残忍。
那天的“水渍风波”后,侍女们对风絮儿的态度明显温柔了许多。她们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调侃她,反而会刻意避开让她尴尬的话题,有时还会偷偷给她带来一些“违禁品”——比如莉娜偷偷藏起来的人类世界的糖果,卡拉从城堡藏书室里找来的人类童话书,米娅用暗夜蔷薇花瓣为她缝制的小巧香囊。
风絮儿渐渐发现,这些血族侍女虽然是莉莉丝的下属,却并非都是冷酷无情的。她们生活在这座封闭的城堡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工作,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而她的出现,恰好为她们打开了一扇窥视人类世界的小窗。
“我以前听古籍里说,人类世界有‘春天’,春天的时候会开很多五颜六色的花,不像我们这里,只有暗夜蔷薇。”一次夜晚,莉娜偷偷溜进风絮儿的寝宫,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人类童话书,眼里满是向往,“小姐,春天真的有那么美吗?”
风絮儿靠在床头,看着莉娜好奇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春天很美,有黄色的迎春花,粉色的桃花,白色的梨花,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漫山遍野都是。风也是暖的,吹在脸上很舒服。”
莉娜听得眼睛发亮,她轻轻抚摸着童话书的封面,声音带着一丝憧憬:“要是有机会,我真想去看看春天。”
风絮儿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些侍女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或许,她们可以帮自己逃离这座城堡。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莉娜,你们……想离开这座城堡吗?”
莉娜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浅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她连忙摇头:“小姐,您别乱说!主人对我们很好,我们不能离开她。而且,城堡外的世界很危险,我们血族不适合待在人类的领地。”
风絮儿看出了她的恐惧,没有再追问。她知道,莉莉丝在这些侍女心里有着绝对的权威,想要让她们背叛莉莉丝,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她没有放弃——既然侍女们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那或许可以从这一点入手,慢慢寻找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风絮儿开始主动跟侍女们聊人类世界的事情。她给她们讲西风镇的集市,讲春天的花海,讲夏天的萤火虫,讲秋天的麦田,讲冬天的雪。侍女们听得入迷,常常围在她身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城堡的冰冷。
塞拉偶尔会看到这一幕,却没有阻止,只是站在远处,深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风絮儿知道,塞拉是侍女长,也是莉莉丝最信任的人,想要说服她,比说服其他侍女更难,但她没有放弃——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停下反抗的脚步。
这天夜晚,莉莉丝又来寝宫了。她像往常一样,吸食了风絮儿的血液,又对她做了羞耻的事,之后便靠在床头,把玩着风絮儿的银白长发,猩红眼眸里满是餍足的笑意:“你最近倒是安分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总想着逃跑了。”
风絮儿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她知道,莉莉丝以为她已经被彻底驯服,却不知道,她心里的反抗种子,正在侍女们带来的“希望”中,慢慢生根发芽。
莉莉丝似乎也不在意她的沉默,她轻轻抚摸着风絮儿小腹上的禁制,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再过不久,就是血族的‘血月祭’了。到时候,我会带你去见其他血族贵族,让他们知道,你是我最珍贵的藏品。”
风絮儿的心脏猛地一缩——血月祭?见其他血族贵族?这意味着她将彻底失去逃离的机会,成为莉莉丝炫耀的工具。她睁开眼,红瞳里满是警惕:“我不想去!”
莉莉丝轻笑一声,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我说带你去,你就必须去。”她的猩红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别想着反抗,也别想着让那些侍女帮你。在这座城堡里,我才是唯一的主人。”
说完,莉莉丝起身离开了寝宫。石门关闭的声响传来,风絮儿才缓缓松了口气。她知道,莉莉丝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危险。但她没有害怕——有侍女们的好奇与向往,有掌心净化水晶的微弱光芒,有对安雅和西风镇的思念,她就有勇气继续反抗,继续寻找逃离的机会。
她紧紧攥着掌心的净化水晶,水晶的绿光在暗夜中闪烁,像一颗不灭的希望之火。她看着窗外的墨蓝色天幕,心里暗暗发誓:莉莉丝,血月祭又如何?其他血族贵族又如何?我绝不会让你把我当成藏品炫耀,我一定会逃离这座城堡,回到我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