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刚过，窗外的知了就叫得人心烦。北川打着哈欠走出卧室，一眼就看到凛像棵小松树似的杵在客厅中央。
她还穿着昨天那件旧女仆装！
那件衣服简直惨不忍睹：袖口糊着一大块洗不掉的酱油渍，后背靠近肩膀的地方炸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线头毛毛躁躁地耷拉着。更要命的是，布料绷得紧紧的，勒得她腰上的曲线都变形了，感觉她稍微抬个胳膊，整件衣服就要“噗”一声彻底裂开。
北川指着阳台——昨天新买的那件清爽的薄荷绿连衣裙，正随着晨风轻轻摇摆。“凛，你怎么还穿这件？新衣服呢？”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凛闻声猛地转过身，动作太快，“刺啦”一声，裙摆侧面又添了一道小口子。她一点没在意，反而一脸严肃地举起那个屏幕裂得像蜘蛛网一样的旧PDA，手指头用力戳着上面模模糊糊的字：“主人，凛查了《女仆手册》！”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上面写着：‘女仆是主人的手脚，工作服就是铠甲！’凛是仆人，仆人必须穿工作服！铠甲不能随便脱掉！”
她的眼神特别认真，好像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道理。
北川张了张嘴，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手脚？铠甲？这都是哪跟哪啊！他看着凛身上那件破破烂烂、随时可能散架的“铠甲”，再看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来。
“行吧行吧…”北川无奈地耙了耙睡得乱糟糟的头发，“‘铠甲’是吧？那你这‘铠甲’都破成这样了，是不是该换件新的？”
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崩开的线头，又摸了摸袖口的酱油硬块，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很认真地评估这件“铠甲”的剩余价值。过了几秒钟，她才抬起头，郑重地点了点：“报告主人，当前装备耐久度…确实偏低。申请更换新工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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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的“新铠甲”采购
北川熟门熟路地把凛带到了昨天那家便利店旁边的小杂货铺——这里也卖些简单的衣服。他直接拿了一件最普通、最宽松的棉布女仆装，颜色是干净的米白色带点淡蓝边。
“喏，试试这件，肯定不勒。”北川把衣服塞给她。
便利店的员工更衣室小得可怜，就一个带帘子的小隔间。凛抱着新衣服钻进去，北川在外面等着。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凛小声的自言自语：
“嗯…布料柔软度提升…合格。”
“侧边缝合线间距均匀…合格。”
“等等…这里怎么没有小袋子？”她似乎很困惑，声音大了一点，“主人！新装备缺少左腰部的暗袋！紧急物品存放位置缺失！”
北川在外面哭笑不得：“什么紧急物品？钥匙？零钱？口袋够用了！”他指的是衣服本身带的普通口袋。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又传出凛认真的声音：“可是主人，旧装备的这个暗袋里…凛存放了重要文件。” 帘子“唰”地被掀开一条缝，凛探出半个脑袋，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神情有点紧张，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发现，“凛…忘记申报了。”
北川接过来一看，差点笑出声。那根本不是什么重要文件，纸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7.30 购入：墨西哥塔可味薯片x1（能量补充剂）`
`7.30 实验品：葡萄味凝胶体（主人赠）☆`
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勉强能看出是果冻杯的图案。
“这…这就是你的‘重要文件’？”北川捏着这张“薯片果冻报告单”，忍俊不禁。
凛的脸颊微微泛红，飞快地缩回帘子后面，声音闷闷地传来：“是…是物资清单！凛要记账的！”
过了一会儿，帘子再次拉开。凛换上了新女仆装。米白色配淡蓝边的棉布裙子果然宽松多了，不再紧绷绷地勒在身上，长度也合适。没有了那些油污和破洞，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利落。只是她还在不太习惯地摸着空荡荡的左腰，好像少了点什么。
北川把那张“重要文件”递还给她，顺手把装着破旧女仆装的鲷鱼烧塑料袋塞进购物篮：“行了，‘新铠甲’合格。旧的就退役吧。至于这个…”他指了指那张纸，“以后用这个记账。”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
凛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小纸片收进新衣服的口袋里，看着北川的手机，大眼睛里充满了新奇，但还是点了点头：“嗨！凛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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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
早晨的阳光已经有点晒了。凛穿着新买的女仆装，跟在北川身边，脚步显得轻快了一些。宽大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女仆手册》上写，仆人要帮主人做很多事，”凛忽然开口，小手伸进新裙子的口袋里摸索，掏出一颗便利店结账时送的、圆溜溜的薄荷糖，“凛昨天打破了主人的碗，今天申请增加清洗油烟机的任务作为补偿！”她表情特别认真，仿佛在申请一项重大使命。
北川看着那颗绿色的小糖球，又看看凛一脸“任务艰巨”的表情，叹了口气，接过糖，剥开糖纸，直接把凉丝丝的糖球塞进了凛的嘴里：“油烟机不用你洗，太高了。而且，碗是我收拾的。”
“唔…”凛被嘴里突然爆开的清凉甜味惊得眼睛都睁圆了，糖球在腮帮子顶出一个小鼓包。她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追问：“那…仆人该做什么呢？”
路边树上的知了叫得更响了。北川看着凛因为含着糖而显得有点鼓鼓的脸颊，还有她清澈又带着点茫然的眼睛，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软。他想了想，把那张绿色的糖纸在手里三两下折成了一只小小的船。
“比如…”北川蹲下身，把小船轻轻放在路边一个浅浅的积水洼里，“比如，一起分享这颗糖？”
小绿船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地打着转，慢悠悠地漂走了。
凛看着那只小船，也蹲了下来。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蘸了蘸旁边更干净的积水，然后，在北川还摊开的手掌心里，很慢很慢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五角星。
“手册上…没有写这条，”她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北川，带着点试探和不确定，“但是凛…申请添加这一条补充规定，可以吗？”
她的指尖还带着凉凉的湿意，划过北川的掌心，留下一点痒痒的感觉。
北川看着掌心那颗水痕画成的、稚拙的星星，再看看蹲在眼前、穿着崭新干净的女仆装、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和懵懂的凛，心底那点无奈彻底化开了。
“行，”他笑了，轻轻合拢手掌，仿佛握住了那颗水做的星星，“这条规定，批准了。”
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盛满了细碎的阳光。
（凛的新裙子口袋里，那张写着薯片果冻记录的“重要文件”旁边，悄悄躺着一张被小心展平的绿色糖纸，还有昨天那根吃光了的棉花糖小棍子。两种不同的甜味，在棉布口袋里安静地待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