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收买的信念

作者:皮卡诺斯骏 更新时间:2025/12/23 23:17:26 字数:3792

三天后的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没来得及漫过东边的山脊,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就撕碎了麦田的宁静。那声音裹挟着尘土与戾气,从蜿蜒的山路上滚滚而来,像是沉闷的惊雷,砸在每个村民的心上——教会骑士团来了。

皮兰德罗斯是第一个听见动静的人,彼时他正蹲在田埂上,抚摸着被使者马车碾倒的麦秆,指尖还沾着晨露的凉意。他猛地抬头,望向山路尽头,只见黑压压的铠甲连成一片移动的乌云,长矛的尖端在熹微的光线下闪着冷硬的银光,衬得骑士们的脸隐在头盔阴影里,只剩一双双透着凶狠的眼睛。

“列阵!”洛萨的吼声几乎与马蹄声同时炸开,他握着剑鞘的手青筋暴起,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村民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行动起来——铁匠霍克扛着刚打好的十几柄镰刀跑在前头,铁制品碰撞的脆响混着他粗重的呼吸;妇女们扶着老人和孩子退到麦田深处,却没有一个人转身逃跑,反而都攥紧了手边能摸到的农具,哪怕只是一根磨尖的木棍;埃拉拉早已蹲在村口的石磨旁,飞快地将蒲公英粉分装在粗布小袋里,她的手指被磨出了红痕,却丝毫没有停顿,眼神亮得像燃着的星火。

皮兰德罗斯缓缓站起身,握住了腰间“野火”剑的剑柄。剑鞘上雕刻的麦穗纹被晨露打湿,摸起来带着微凉的湿意,却仿佛能顺着掌心传递出一股滚烫的力量。他走到村口最前方,身后是洛萨、凯尔,还有手持镰刀的霍克,再往后,是密密麻麻的村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紧张,却没有半分怯懦。

骑士团的前锋很快冲到了村口,为首的骑士扬起马鞭,朝着站在前排的皮兰德罗斯狠狠抽来——那马鞭带着破空声,眼看就要落在他脸上,洛萨突然横剑一挡,马鞭缠在剑鞘上,他猛地发力一扯,那骑士竟被拽得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放肆!”骑士团长大喝一声,他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铠甲上镶嵌着鎏金的十字架,手里的重剑在晨光下泛着慑人的寒光。他勒住缰绳,马蹄在地上刨出深深的坑,“皮兰德罗斯,你勾结异端,煽动村民对抗教会,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对抗教会?”皮兰德罗斯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骑士团身后被马蹄践踏的麦田,新长出来的嫩苗被踩得稀烂,“你们抢走村民的赎罪粮,烧光他们的麦田,把孩子饿得哭嚎,把老人逼得下跪——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教会仁慈’?我们不过是想守住自己的土地,活下去而已,何罪之有?”

骑士团长被噎得一滞,随即露出狰狞的笑:“冥顽不灵!给我冲!把这些刁民全部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的瞬间,骑士们便策马冲锋,铁蹄踏过村口的土路,溅起漫天尘土。就在这时,埃拉拉突然将手中的蒲公英粉狠狠撒向空中,风恰好从村民们身后吹来,粉絮像浓雾般涌向骑士团——那些细小微粒钻进骑士们的眼睛、鼻子里,让他们瞬间止不住地打喷嚏,马匹也被惊得连连嘶鸣,冲锋的阵脚顿时乱作一团。

“就是现在!”霍克怒吼着举起镰刀,朝着离他最近的骑士砍去,镰刀的刀刃砍在铠甲上,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虽未伤及要害,却也让那骑士吃痛地闷哼一声。凯尔甩动马鞭,精准地缠住一名骑士的手腕,用力一拉,对方手里的长矛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趁机翻身跃起,一脚踹在骑士的胸口,将人从马上踹落。

洛萨的剑早已出鞘,剑光如闪电般劈开混乱的人群,他的动作利落而凶狠,每一次挥剑都能逼退一名骑士,却也很快被三名骑士合围。他的胳膊被长矛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衫,他却仿佛毫无察觉,依旧挥舞着剑,护着身后的村民。

皮兰德罗斯没有急着出手,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骑士团长——对方显然也看出了他是核心,正策马朝着他冲来,重剑高高举起,带着千钧之力劈下。皮兰德罗斯侧身躲开,重剑砸在他身旁的石磨上,石屑飞溅,磨盘竟被劈出一道裂痕。他反手挥剑,“野火”剑的剑锋擦过骑士团长的铠甲,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满是毫不退让的敌意。

“你以为凭这些乌合之众,就能挡住教会的铁骑?”骑士团长再次挥剑,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皮兰德罗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归顺教会,我保你性命无忧,否则,今日这里所有人都要为你陪葬!”

皮兰德罗斯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剑柄,转身挡在一名被骑士逼到墙角的年轻村民身前。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名骑士策马冲向麦田深处的老人和孩子,洛萨和凯尔都被缠住,根本来不及支援——千钧一发之际,霍克扔下镰刀,抱起身边的石臼狠狠砸过去,石臼擦着那骑士的马头飞过,虽未命中,却也逼得马匹调转方向。但霍克自己却暴露在了另一名骑士的攻击范围内,长矛狠狠刺中了他的肩膀,鲜血喷涌而出,他闷哼一声,却依旧死死攥着石臼,不肯倒下。

“霍克!”埃拉拉惊呼一声,立刻从怀里掏出草药包,想要冲过去救治,却被一名倒地的骑士抓住了脚踝。她踉跄着摔倒,蒲公英粉撒了一地,眼看那骑士就要伸手去抓她的头发,皮兰德罗斯猛地冲过来,一剑挑开那骑士的手,将埃拉拉拉到身后。

“你们真以为螳臂能挡车?”骑士团长策马逼近,看着眼前伤亡渐增的村民,笑声里满是残忍,“皮兰德罗斯,你的信念能救得了谁?看看你的同伴,看看这些村民,他们马上就要因为你的固执,死无葬身之地!”

皮兰德罗斯擦去嘴角的血——那是刚才被骑士团长的剑风扫到脸颊留下的伤口,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落在身后依旧挺立的村民身上:霍克捂着流血的肩膀,依旧在挥舞铁锤;埃拉拉跪在地上,飞快地为受伤的年轻村民包扎伤口;洛萨浑身是伤,却依旧死死抵挡住三名骑士的进攻;就连那些老人,也在扔着石块、木棍,试图阻拦骑士的脚步。风卷着麦芒吹过来,粘在他的袖口、脸颊,像无数双温柔的手,提醒着他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命,每一份坚守。

那一刻,西西弗斯推上山顶的巨石、堂吉诃德举起的磨钝长枪,突然清晰地撞进他的脑海——那些被世人嘲笑的执着,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从来都不是愚蠢,而是刻在骨子里的反抗。他扬声开口,声音嘶哑却坚定,穿透了战斗的嘶吼,传遍了整个村口:

“当西西弗斯再一次将巨石推上山顶的时候,当堂吉诃德再一次举起被磨钝的长枪发起冲锋的时候,我也会举起手中的剑向着不公发起挑战!我会被嘲笑,会失败,会像他们一样淌血受伤——霍克的肩膀在流血,洛萨的胳膊被划开,年轻的村民倒在地上,麦田被你们踩得面目全非,但我还是要向名为困难与不公的巨人发起冲锋!因为我的身后,是不能被践踏的麦田,是不能被夺走的活下去的信念,是无数个不愿被你们奴役、不愿被你们剥夺希望的人!”

话音落时,他迎着骑士团长的重剑冲了上去。“野火”剑的锋芒劈开冷光,与重剑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脆响。他的手腕被震得发麻,虎口甚至裂开了一道血痕,却依旧死死握着剑柄,不肯后退半步。洛萨听见他的话,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新的力量,怒吼着逼退合围的骑士,朝着骑士团长的方向冲来;凯尔甩动马鞭,缠住一名骑士的马腿,将人掀翻在地,也跟着冲了过来;霍克咬着牙,拔下插在肩膀上的半截长矛,朝着骑士团长掷去——

骑士团长显然没料到皮兰德罗斯会如此悍不畏死,更没料到那些看似疲惫的村民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他的重剑被“野火”剑死死抵住,余光瞥见霍克掷来的长矛,慌忙侧身躲开,却露出了破绽。皮兰德罗斯抓住机会,猛地发力,“野火”剑顺着重剑的剑身滑下,狠狠砍在骑士团长的手腕上。

“啊——”骑士团长发出一声惨叫,重剑“哐当”落地,他捂着流血的手腕,难以置信地看着皮兰德罗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不是教会的援军——而是邻村的村民,他们扛着农具,举着火把,从山路上冲了过来,嘴里喊着:“守住麦田!守住家园!”

骑士团长回头望去,看着越来越多的村民,看着身边伤亡过半的骑士,脸上终于露出了惧色。他知道,今日再难拿下这里,若继续僵持,恐怕自己也要葬身于此。“撤!”他咬着牙下令,调转马头,带着残余的骑士狼狈地朝着山路逃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村口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和伤员的呻吟声。阳光终于完全越过山脊,洒在被践踏的麦田上,也洒在满身伤痕的人们身上。皮兰德罗斯收起“野火”剑,走到霍克身边,看着他肩膀上狰狞的伤口,声音里带着哽咽:“谢谢你,霍克。”

霍克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沾着血的牙齿:“谢什么……我们都想守住这片麦田……”

埃拉拉跪在地上,为一个个伤员包扎伤口,她的眼睛红红的,却没有哭,只是动作愈发轻柔。洛萨靠在石磨旁,疲惫地闭上眼睛,手里却依旧紧紧握着剑,仿佛只要一松手,危险就会再次降临。村民们默默走到一起,看着被踩烂的麦田,看着满身伤痕的同伴,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哭泣,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棵棵扎根在土地上的麦子。

皮兰德罗斯走到麦田边,蹲下身,捡起一根被马蹄踩断的麦秆。麦秆已经弯折,却依旧泛着淡淡的绿色,透着顽强的生机。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山脊,骑士团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教会绝不会善罢甘休,未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我们会把被踩倒的麦子重新种上。”他站起身,朝着村民们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们会治好伤员,会打造更多的武器,会守住我们的家园——只要我们的信念还在,这片麦田就永远不会倒下,我们就永远不会被打败。”

风再次吹过麦田,未被践踏的麦子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话。麦芒随风飞舞,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像一枚枚勋章,见证着这场惨烈却光荣的抵抗,也见证着那些永远不可收买的信念。

夕阳西下时,村民们开始清理战场,有人扶起被踩倒的麦秆,有人掩埋死去的马匹,有人搀扶着伤员回到村落。皮兰德罗斯站在村口,望着渐渐沉落的太阳,握着“野火”剑的手依旧坚定——他知道,黑暗或许还会来临,但只要野火未熄,麦芒仍在,他们就会永远站在这里,向着不公发起冲锋,向着光明奋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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