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这臭小子，这几个月一直只干这个？”
“是啊。端着个扁担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干举着一站就是半天，都不累嘛？”
两个有些年纪的中年人，在屋里一面喝着茶，一面冲着窗沿外议论道。
一位是林浩的三叔林永康，一位是秦虎的生父秦大海，二人似乎很早就注意到秦虎的怪异举动了，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就只会挠挠头说“这是秘密，等有所成就了再告诉您。”
如此这般，练习了俩月，秋天悄然而至。
萧萧落叶之中，秦虎犹如木桩似的仍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右手紧握着木棍的一端，剩余部分直直地延伸出去，在另一段的地方则用绳子挂了一个陶罐。陶罐里没别的东西，就只是装着一半的水。
可想而知，这半罐水虽然平时里不重，但经过这么一番操作，还要保持木棍在几个时辰里纹丝不动，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儿。
但秦虎，做到了。
其实这个做法，当初林浩想到的时候都觉得有点无稽之谈。毕竟物理课没打瞌睡的应该都知道，这是一个经典的费力杠杆。
费尽心思做一个如此费力气的练习，到底图什么呢？
林牧之的手记里对拳法以外的东西记录较少，林浩反复研读之后，
“无论刀枪剑戟，还是其他什么兵器，都应像人的拳脚一样挥动自如。只有这般，方能随心而动，挥舞自如。”
这句话特别让他在意。
手脚都是身体一部分，是由肌肉神经等等组成的一个整体，有这些东西的合作才让手脚能做出符合大脑指令的举动。
那么问题是，兵器乃是死物，何以见得“随心所动”呢？林牧之对这一点没有提及更多，毕竟他是修炼拳法的，已经通彻之后，才反过来推演陌生的兵器的。
不过秦虎所玩的平衡游戏，给了林浩不小的启示。
如果时刻将兵器带在身边，不断暗示自己它是身体的一部分，同时加以“刻板”的练习一一就像秦虎说的挑大担那种，长此以往，是否就能感应到除了木棍本身以外，任何外界的东西接触到了棍身呢？
一片落叶，一滴雨水，甚至于一根头发丝落在木棍上，都会被握兵器的人捕捉到，这是否就是做到了随心而动？
秦虎似乎是个不错的实践对象，林浩就让他按照这种假设勤奋练习了。
听起来有点坑人，但林浩所不知道的是，他这个想法已经是许多习武之人终生追求的梦想：人剑合一。
人枪人刀人斧合一也行，就是一种境界罢了。
“呼……要不今天就到这吧。”
秦虎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想着差不多足够了，准备收势休息。
“虎子，叔见你都练了这个两个月了，可有什么感悟啊？”林永康疑惑地声音传了过来。
秦虎连忙卸下陶罐，咧嘴憨笑道：“回林叔，我就是练着玩的而已。”
“诶～有什么不能跟你林叔说的。练棍法也好枪法也罢，不都是挥棍刺枪嘛，你这样端着一动不动，连为父看了都觉得好奇。”秦大海同样不解儿子的行为，出于尊重才一直没有追问的。
这两个月可把他二人的心给痒坏了，今天说什么也要问出个名堂来。
秦虎眼见着退无可退了，还是咬咬牙，决定将林浩的设想说了出来。
两位长辈听完，却是眼前一亮。“拿着个木头做的死物，却要做到手脚一般敏锐入微？”
“搞不好，这小子真要提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他二人和林牧之都是同辈出身的，自然是对武学上的一些东西十分敏感了。嘱咐秦虎勤加苦练不得怠慢之后，林永康和秦大海似有急事一般离开了。
没多久，坪子村的习武场就发生了这么怪异的一幕：所有舞刀弄枪者，每日上午只练习一种姿势，个个都跟木桩一样平举着中意的兵器站立着，去感受武器本身。
说来也怪，村长林牧之倡导大家统一这样练习之后，原本众人粗糙的庄稼汉招式，竟也有了几分灵动之意在其中。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手中的兵器似乎活了一般，相互切磋时，对方想要从哪里攻来，或者试图变招，都能通过兵器的接触提前感知。
这让入冬前的大伙们，心里又多了几分自信。
至于悟出这个道理的林浩，那可是被好一阵夸赞。林牧之为了嘉奖他，也是特意托人打造了一柄村里最好的剑，赠给林浩。
林牧之叮嘱道：“小浩啊，你尚且年幼，刀剑无情，容易伤着自己。这剑是破例专门为你打造的，虽然不是最好，但一定是最合适的。你可要好好待它，切记不可用它行苟且之事。”
“是！父亲。”林浩喜滋滋地接下，两眼放光地抚摸着精致的剑鞘来。
此剑连柄一共长六十厘米，宽二指，杵在地上大概有林浩的一条腿这么长。不刻意打造得短一些的话，以他十二岁一米四的身高来看，似乎显得有点滑稽了。
说是长一点的匕首更贴切些。
利剑出鞘，寒光闪闪。林浩薅下一根细长发丝，放在剑刃上轻吹一口气，头发立马就断作了两截。
如此锋利，怎不叫人喜爱！
林牧之和黄秀娟看着儿子得到新玩具的兴奋样，心里不禁浮出些带着温暖的情感来。
“牧之，子不承父业，你可有所介怀啊？”
“未曾有半点介怀。倒不如说，咱们应该更加自豪才对。”
“为何？”
“小浩在我之外的领域开辟出自己的感悟，岂不是说明他悟性之高，远在为父之上？呵呵，子必成大器也。”
“坪子村…终究不是小浩的所有，真不想那日的到来。”
………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眨眼间，雪风山已经是能见到白雪覆盖的季节了。远看就像扣上了一定白色的帽子。
坪子村各家各户加起来一共三十余号人，收拾好家当，牵上耕地用的宝贝老牛，陆陆续续向着山中峡谷迁徙。
房顶建好一年却只能住一年，众人似乎都习惯了这种生活。只要来年又能必定丰收，就算全村暂时迁走也不算什么大事。
从稍远处看坪子村的村民，就像一串搬家似的蚂蚁一样，驮着能带走的一切，去往另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