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覆盖海面的、剧烈蠕动的漆黑“血肉地毯”，连同其上无数疯狂扭动的猩红“触手”——
或者说肌肉纤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再次狠狠刺激，开始了更加疯狂、更加歇斯底里的躁动。
“噗噗噗噗——！”
无数破空声撕裂了短暂的宁静，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迅疾的“触手”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群，从血肉地毯的每一个孔隙中猛地弹射而出。
它们带着粘稠的黑色“血液”和刺鼻的腥臭，朝着空中和岸上无差别地疯狂刺去。
它们的威胁程度并未因体积相对缩小而降低，那数量、那速度、那仿佛要撕裂一切的气势，足以让任何松懈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荷玖禄是率先受到攻击的。
她刚刚因为“童心滤镜”的消退而稍微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几乎是本能地在最短时间内重新构筑出“独裁”手杖。
『ㄧˇ ㄜˊ——ㄘㄞˊ』
“假言”的最后一个音节刚刚完全在意识中成型，一条比其他更加粗壮、颜色暗沉得近乎发黑的“触手”——
如同潜伏已久的刺客，以远超她反应的速度，从斜下方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疾速刺来。
太快了！
就在那“触手”尖端即将触及她身体的瞬间，其前端猛地、如同螺旋般敞开了——
一个巨大、狰狞、布满了粘稠液体和蠕动肉褶的狰狞大口。
那大口深处，并非单一的喉咙，而是层层叠叠、如同绞肉机内部般，布满了无数带着寒光闪闪的尖牙利齿的许多较小的小口。
更令人作呕的是，从那张狰狞大口的漆黑深处，猛地冒出一股浓烈到令人眩晕的、混合着胃酸、腐肉和某种强腐蚀性酶液的刺鼻气味——
那是消化液的味道。
“不好！”
荷玖禄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那敞开的狰狞大口就如同捕蝇草般猛地合拢，将她整个人——
连同她刚刚勉强握住、已经完全成型的“独裁”手杖，一口吞没。
“咕噜……咕噜噜……”
那截吞没了荷玖禄的“触手”猛地收缩回去，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仿佛搅拌机在搅碎骨肉和金属的混乱声响，整个触手如同痉挛般剧烈地抖动、膨胀又收缩。
整个过程不过一两秒。
下一刻，“噗——”的一声，那“触手”仿佛嫌弃般地，将吞下去的东西猛地又吐了出来。
一道残影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狠狠地砸向了下方狼藉的沙滩。
沙尘飞扬，那被吐出来的……哪里还是荷玖禄？
那只是一颗头颅——荷玖禄的头颅。
她那张带着厌世表情的脸庞此刻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贝雷帽不知去向，侧马尾散乱，红色的瞳孔中黑色的交叉图案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崩散。
而在这颗头颅下方，连接着的并非脖颈和身体，而是一串被暴力撕扯、碾磨过的、布满了裂痕和腐蚀痕迹的五脏六腑。
心脏、肺叶、肠子……
所有的器官都暴露在外，像是一串被随意扯烂、勉强连在一起的葡萄，夹杂着破碎的军装布片和……
那柄似乎也受到了损伤、光芒黯淡的“独裁”手杖。
她就如同一个被啃光了果肉、只剩下果核和残渣的果子，被随意地吐了出来，重重地摔在沙滩上。
“咚！”沉闷的撞击声。
头颅与连接着的五脏六腑在沙地上弹动了一下，随即瘫软。
脏腑上的裂痕瞬间扩大，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分崩离析，暗红色的血液和组织液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沙粒。
剧痛。
无法形容的、超越了人类承受极限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荷玖禄的意识。
她还能思考，还能“看”，但整个世界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血红而模糊的毛玻璃，声音变得遥远，身体的感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撕裂灵魂的痛楚。
她想尖叫，想嘶吼，将这股痛楚宣泄出去。
然而，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方面，是因为那极致的痛楚仿佛扼住了她所有的发声器官，连控制声带的神经都在抽搐。
另一方面，也是更关键的原因——
那夹杂在她破碎脏腑之间的“独裁”手杖，尽管光芒黯淡，但却仍在顽强地发挥着其最基本的作用之一。
它同步抑制着本体与分身之间过于强烈的感官冲击，尤其是对大脑神经功能的抑制。
此刻，它正强行压制着何灯红以及荷玖禄这具分身负责喊叫的大脑神经功能，避免他在日常生活中因为同步而来的剧痛而突然失控尖叫，被人当作疯子。
这同时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酷刑，连宣泄痛苦的权力都被剥夺。
……
与此同时，远在廉价公寓内。
何灯红猛地从那个破旧的塑料凳上滑倒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只虾米，双手死死地抠着粗糙的水泥地面，指甲因为用力而翻起，渗出血丝。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和脖颈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他廉价的T恤。
他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抽气的声音，却硬是喊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极致的痛苦让他的眼球布满了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视野阵阵发黑，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摆。
“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何水清被哥哥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癫痫发作又截然不同的恐怖状态吓得魂飞魄散。
她跪倒在何灯红身边，手足无措，想碰他又不敢用力，只能焦急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带着哭腔试图唤醒他：
“是哪里疼？心脏吗？胃？哥你说话啊！是不是白天干活太累中暑了？还是吃坏东西了？”
她看着何灯红那痛苦到极致却发不出声音的模样，心急如焚，以为他是突发急病，导致失声甚至窒息。
“哥！你坚持住！我打电话叫救护车！你看着我！看着我啊！”
她慌忙地去掏手机，手指因为颤抖而几次按错了号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