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剥离殆尽，内脏掏空一空……
最终，悬浮在宇宙尘埃和能量乱流中的，是一副森白的、挂着些许破碎神经和韧带的人类骨架。
唯有那身残破不堪的军装，依旧如同拥有生命般，勉强覆盖在骨骼之上，猩红的绶带在真空中无声飘荡。
那柄漆黑的“独裁”手杖，被她仅存指骨的右手死死握着，仿佛是这具骨架唯一的支点。
死亡？不，死亡的概念似乎远离了这具骨架。
真正的核心，“骸蕊”，远在浴淋市那间廉价公寓的本体何灯红体内。
只要“骸蕊”不损，只要“要素”尚存，这具分身就只是可以随时舍弃、随时重塑的“工具”。
正是这种特性，让她能够在这场绝望的战争中，毫无顾忌地挥霍一切，发挥出最大的、也是最残酷的价值。
她的骨架头颅“望”向那片漂浮着战友残骸的太空——
那位北欧女武神只剩半截的焦躯，那位开罗娥姝所化的诡异琉璃，那位东京巫女薄如蝉翼的“剪纸”……
还有更多她叫不出名字、来自世界各地的娥姝，她们曾经鲜活的面容和身躯，此刻都化作了这冰冷宇宙中的残酷点缀。
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混杂着沉重的负罪感，在她的意识深处升起。
“幸好……幸好阻止了她们……”
骨架的颌骨微微开合，仿佛在无声地低语。
她“看”不到绿坝那雀跃的像素表情，感知不到隋洛文安静的注视，也听不到丑敛那夸张的语调。
如果她们在这里……
如果那三个孩子般的战友，任何一个像眼前这些破碎的躯体一样，永远凝固在这片黑暗里……
她不敢想象那会是何种滋味，那种未能保护好“自己人”的悔恨，恐怕会比此刻被凌迟般的痛苦更加灼烧灵魂。
作为“前辈”，作为某种意义上被迫成熟的“成年人”，独自背负这种残酷，或许就是她的责任。
与此同时，地球，浴淋市，那间狭窄的出租公寓内。
窗外的天空是诡异的、令人心悸的血红色，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浸在了熔融的铁水里。
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即使隔着墙壁和窗户，也震得人心脏发麻。
偶尔有特别明亮的火流星划过天际，即使是在白天，也刺得人眼睛生疼。
“哥……哥！我们会死吗？天……天是不是要塌下来了？”
何水清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嬉笑和大胆，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猫，浑身发抖，死死地抱住何灯红的腰——
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何灯红感受着怀中妹妹的颤抖，一只手下意识地、有些僵硬地拍着她的后背，笨拙地安抚着：
“没事的……别怕，会过去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仅仅是因为疲惫，更是因为分身那边同步传来的、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神经的剧痛和濒临极限的负荷。
他的另一只手，却悄无声息地、极其迅速地操作着放在床边的那部老旧手机。
解锁，打开浏览器，进入历史记录页面——选择“全部清除”。
动作流畅，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件日常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他的内心却远非表面那么平静。
“妈的……就算世界要毁灭了，这东西也绝对不能留……”他在心里暗骂。
那浏览记录里，藏着的东西可太多了——
搜索“如何快速处理尸体”的痕迹，浏览某些打着“艺术鉴赏”幌子实则尺度惊人的小众论坛的记录。
甚至还有几次手滑点进的、标题极其惊悚的社会新闻链接……
平时看来，这些最多算是些见不得光的小癖好和黑历史。
但在这种全球性灾难的背景下，万一……万一有救援人员或者什么后续调查人员发现了他的手机，看到了这些记录……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手指坚定地按下了“确认删除”的选项。
看着那条进度条读完，历史记录变得一片空白，他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连带着分身那边传来的痛楚似乎都减轻了一丝。
就算下一秒月球碎片砸穿屋顶，所有人一起玩完，他至少是“清白”的，是“安心”的。
这种荒谬的坚持，或许就是人类在面对无可抗拒的毁灭时，最后一点可悲的、对自身隐私和尊严的掌控欲。
就在地球上的何灯红完成了他那微不足道却又意义重大的“数据清除”工作时，太空战场的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一座庞然大物，正以一种相对“缓慢”、却带着无可抗拒的威严姿态，突破地球的大气层，朝着月球轨道方向“驶”来。
那是薪焰市公济世分部。
它的造型并非浴淋市分部那种光滑的正方体，而更像是由无数巨大、表面镌刻着繁复而杂乱纹路的暗色鲁班锁堆叠、嵌合而成的活体山脉。
这些巨大的“鲁班锁”每一块都堪比山岳，它们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缓慢而坚定地相互摩擦、位移。
纹路与纹路之间偶尔迸发出短暂的能量弧光，发出低沉的、仿佛源自地底深处的嗡鸣。
它内部的结构，据说是机械与血肉混合交织的奇异空间，但外人无从得知其详。
此刻，这座“活体山脉”正依靠着某种强大的反重力场和定向推进技术，摆脱地球引力，朝着战场前进。
它的速度相比娥姝们拼尽全力的冲刺，确实显得“姗姗来迟”——这并非公济世无能。
事实上，遍布全地球的各公济世分部，大多是基于某个标准功能模板“批量制造”的产物。
像在同一个宇宙内进行精确、快速的空间转移这种高级技术，并未成为这些分部的基础配置。
这背后涉及到一个简单的成本问题，维持公济世这样一个横跨多宇宙的庞大组织运转，需要消耗的资源是天文数字。
剥削者背后的原生文明虽然强大，但也要考虑效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