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蜷缩着，双手死死按在自己的胸口和腹部，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仿佛正承受着凌迟般的剧痛。
一般而言，当他的分身荷玖禄受伤时，同步传来的痛楚会让他忍不住闷哼甚至惨叫。
但此刻，恰恰是因为荷玖禄那边承受的伤害已经超越了某个临界点——
身躯被瞬间分解汽化，只剩下头颅在用最疯狂的方式维系存在——
那如同将灵魂都碾碎、将存在本身都否定的极致痛苦，反而使得何灯红的神经陷入了某种“过载”的麻痹状态。
他连发出一个音节都做不到，全部的意志力都用在维持意识不崩溃，以及对抗那随时可能将他理性彻底吞没的、来自荷玖禄的狂暴战意与毁灭冲动上。
“哥……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很疼？”
何水清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问。
她看着哥哥痛苦到扭曲却一声不发的样子，比听到他惨叫更加害怕。
她笨拙地想用手帕去擦他额头的汗，却被何灯红猛地偏头躲开——
那不是厌恶，而是他此刻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细微反应，任何触碰都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何灯红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掠过妹妹担忧的脸庞，投向避难所那厚重的穹顶，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空中那场绝望的战斗。
高空之中，“异常”周身环绕的发光几何结构发出了如同亿万颗星辰同时共鸣的低沉嗡鸣。
它那拟态的完美面容上，流露出了一种近乎“专注”的神情。
就在荷玖禄以头颅和血管构筑的诡异形态，配合丑敛的增益与绿坝的数据干扰，试图做最后一搏之际，悬浮于空中的“异常”似乎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
“无谓的挣扎，该结束了。”
它那拟态的声音依旧空灵，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为了更纯净的‘归一’，不必要的损耗应当避免。是时候进行‘精准清理’了。”
话音未落，它周身那发光几何结构与核心多面晶体的旋转、聚合速度骤然提升了数个量级。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令人心悸的威压弥漫开来。
这一次，能量的汇聚并非指向毁灭性的爆炸或抹除，而是向内坍缩，仿佛在酝酿一种更为精密、更为可怕的“格式化”力量。
与此同时，四位娥姝的身上，同时浮现出了奇异的标记——
荷玖禄那颗悬浮的头颅眉心，一个由纤细血丝勾勒出的、不断微微旋转的惨白骷髅图案骤然亮起，仿佛死亡的印章。
隋洛文持握“批判”的手背上，一个如同九宫格扭曲、变形而成的深蓝色锁链纹路清晰浮现，锁链仿佛在缓慢收紧。
绿坝的额头正中，一个由不断流动的“0”和“1”构成的、却呈现出破碎沙漏形态的琥珀色光斑闪烁不定。
丑敛的胸口，那朵七彩机械花饰“欢笑”的上方，一个如同孩童涂鸦般歪歪扭扭、却散发着不祥灰暗色彩的“终”字悄然出现。
这些标记并非实体，却仿佛直接烙印在她们的存在本质之上，散发出一种“已被锁定”、“即将被执行”的绝对寒意。
“警告！警告！”
绿坝的电子眼瞳孔中数据流如同雪崩般狂泻，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鸣响。
“无法解析的能量标记！目标正在凝聚的意识力量层级……超越现有物理常数定义！”
“计算结果显示，若此攻击完成，我们的物质构成将从基本粒子层面被彻底‘解构’，并非湮灭，而是‘存在’本身被从现实记录中永久删除！”
“连一粒原子……不，是连构成原子的更基础单元的信息痕迹都将不复存在！”
“阻止它！”
荷玖禄的头颅发出嘶吼，由血管编织成的“双手”猛地向前挥出，无数血针、肉芽触须如同暴雨般射向“异常”。
然而，这一次，所有的攻击在靠近“异常”周身那旋转的几何结构时，就如同水滴落入炽热的烙铁，瞬间汽化，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那蓄能中的核心晶体周围，仿佛形成了一片绝对的“免疫区”。
隋洛文的“批判”笔尖疯狂划动，撕裂出一道道试图吞噬能量源头的空间裂隙，但裂隙在接近的瞬间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弥合，根本无法触及核心。
丑敛拼命催动“欢笑”，彩虹雾气试图干扰、治愈那标记，却发现雾气根本无法靠近标记分毫，那标记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侵蚀她们的意志。
实力的差距，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赤裸和残酷。
“无法触碰……无法干扰……甚至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吗？”
隋洛文蓝色的九宫格瞳孔剧烈震颤着，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常规手段彻底无效……绿坝的计算从不出错……我们真的会死，彻彻底底的消失，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然后呢？浴淋市……这些还在挣扎的人们……会彻底沦为这怪物的信徒，失去自我，成为它所谓‘秩序’的冰冷零件。”
她的目光扫过战友们——荷玖禄那决绝不屈的头颅，绿坝眼中濒临过载的数据洪流，丑敛那首次染上绝望色彩的异瞳。
一种极端的、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入了她的思维。
上层叙事……
这个刚刚知晓不久，却足以颠覆一切的概念，此刻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哪怕看起来无比荒谬的救命稻草。
“如果……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故事’……如果那个‘副业为作家’的存在，真的在书写着我们……”
“那么，一个合格的‘作家’，会允许重要的配角，在情节发展到如此高潮、危机尚未解除、无数可能存在的‘读者’可能还在期待转机的时候——”
“突然毫无征兆、毫无价值地、像被随手捏死的虫子一样死掉吗？”隋洛文在心中质问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