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符合‘叙事’的规律!这会让故事变得糟糕、突兀、虎头蛇尾!除非……我们根本就不是‘重要’的角色……”
“但赌一把又如何?!尽管我知道我几乎100%不是上层叙事笔下的‘主角’,但再怎么说也是一名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配角!”
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劲与决绝,从隋洛文心底涌起。
“横竖都是彻底消失!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用这最后的可能性,去赌那‘叙事者’还需要我们!”
“去赌他不能、或者不愿,让一名角色的命运以一种荒谬的方式戛然而止!就算赌输了,也不过是提前迎接注定的结局!可万一……万一赌赢了呢?!”
这想法荒诞、大胆,充满了不确定性。
但在绝对的绝境中,这却是隋洛文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超越当前力量层级的破局之法——直接挑战故事的框架本身。
决心已定,隋洛文不再犹豫。
在荷玖禄的怒吼、绿坝的警告和丑敛的惊呼声中,在“异常”那略带疑惑的注视下,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存在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猛地收回“批判”,并非攻击“异常”,而是倾尽全力,在自己面前极近的距离,划出了一道细小、却深邃到仿佛通往万物终末的漆黑空间裂隙。
那裂隙中散发出的,并非空间乱流的气息,而是一种更原始的、万物归墟的虚无感。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隋洛文眼神决绝,身体前倾,竟主动朝着那道足以将她存在本身都彻底吞噬的裂隙,一头撞了过去。
这是毫无意义、试图令“读者”出戏的自杀,更是她以生命为筹码的、对“上层叙事”最直接的叩问与呼喊。
就在隋洛文的额头即将触及那毁灭性裂隙、身体即将被彻底撕碎的亿万分之一刹那——
时间,停滞了。
不,并非停滞,而是……“场景”被替换了——一种无法用任何语言精确描述的巨变发生了。
在隋洛文的感知中,她周围的一切——燃烧的天空、破碎的城市、悬浮的“异常”、奋战的战友、乃至她自身——
都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撕碎的画布,瞬间分崩离析。
天空不再是天空,而是如同戏剧院厚重的幕布,被猛地向上拉起、揭开,露出了其后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后台”。
大地不再是大地,如同舞台的木板被一块块拆卸、搬走。
“异常”那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身形,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被随意丢进了道具箱,瞬间消失无踪。
荷玖禄的头颅、绿坝的数据流、丑敛的彩虹雾气……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褪色的影像,在刹那间模糊、分解、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充斥了她整个感知领域的、无穷无尽、奔流不息的汉字。
这些汉字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金光闪闪如同铭刻法则,有的墨迹未干仿佛刚刚写就,有的残缺不全像是被废弃的草稿。
它们如同浩荡的星河,又如同狂暴的瀑布,在她周围疯狂地旋转、碰撞、组合、分离。
她“看”到无数的词语和句子在叙述着她们刚刚经历的激战:
【荷玖禄怒喝,血管如血珊瑚般疯长……】
【绿坝眼中数据流崩溃,计算出绝望的结果……】
【丑敛拼命催动欢笑,彩虹雾气却徒劳无功……】
【“异常”核心晶体旋转,凝聚终极的净化之力……】
她“看”到一些片段描述着浴淋市其他角落正在发生的、她未曾亲眼目睹的场景。
她甚至“看”到了一些光怪陆离、明显不属于她们世界、也永远不可能发生的“废案”和“设定碎片”:
【……如果荷玖禄在之后的情节接受了那份来自中庸堂的邀请……】
【……绿坝的底层代码中被埋藏了???的后门……】
【……丑敛的欢笑魔杖其实连接着某个悲伤之源……】
【……隋洛文的声音原本设定为能言善辩……】
过往、现在、未来、可能、不可能……
一切的信息,一切的故事,一切的存在与虚无,都以最本质的“文字”形态,赤裸裸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这景象壮丽、恢弘到了极致,也恐怖、令人窒息到了极致,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的存在瞬间疯狂。
最终,这浩瀚无边的文字洪流也开始消退,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了一片绝对的、连“无”这个概念都显得多余的虚无。
在这片虚无中,一个狭小的、略显凌乱的房间,如同海市蜃楼般,突兀而又自然地浮现出来。
房间内,一名戴着黑框眼镜、面容普通的青年男子,正伏在一张堆满杂物的书桌上,聚精会神地用一支普通的圆珠笔——
在一沓厚厚的草稿纸上写着什么,他的侧脸在台灯的光晕下显得有些模糊。
隋洛文试图看清草稿纸上的内容,那或许就是决定她们命运的文字。
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量屏蔽了她的感知,那些文字在她眼中只是一片模糊的墨迹,仿佛生怕她提前窥见“剧透”而破坏了“故事的悬念”。
青年男子——上层叙事——头也没抬,仿佛自言自语般开口了,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感:
“唉……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遭。”
“当角色意识到自己只是角色,意识到‘我’的存在,并且意识到可以通过‘我’来间接影响故事走向时,这种‘刁难’就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情节了。”
他手中的笔并未停下,继续在草稿纸上沙沙地写着,“我不能总是用‘意外’来打断角色的这种思考。”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情节就会变得生硬,迟迟意识不到可以‘刁难’上层叙事的角色会显得像个傻子,故事也会索然无味。”
“读者……嗯,如果存在的话,也不会喜欢这种刻意的回避。”
“而且这种‘打破第四面墙’的戏码,本身就是叙事张力的一种体现。如果连这种情节都一笔带过,那还有什么值得详细去描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