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工作太累了。”何灯红是这么说的。
何水清咬着下唇,从床上爬下来。
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让她完全清醒了。
她走到窗边,小心地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街道干净得不可思议,白天那些倒塌的建筑、开裂的路面、还有……
那些令人作呕的猩红污渍,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平整的沥青路面、完好的路灯、甚至路旁的行道树都郁郁葱葱,叶片在月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整座城市安静得像一幅画,偶尔有零星的人影在远处走动,但听不到任何声音。
“扔个垃圾要这么久吗?”
何水清喃喃自语,心里那点不安开始膨胀。
哥哥身体明显不对劲,之前好几次也是,突然就痛得蜷缩起来,脸色白得像纸。
这次更过分,直接在避难所里没了呼吸。
虽然他解释说是工作压力大,但哪有工作压力能把人搞到心脏停跳的?
何水清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她不傻。
她转身走到门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一件印着卡通猫图案的粉色连帽衫,是去年生日时哥哥攒钱给她买的。
她迅速穿好,又套上运动鞋,鞋带胡乱系了个结。
“要不要去找他?”这个念头在何水清脑海里盘旋。
外面刚经历过那么恐怖的事情,虽然现在看起来恢复了,但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危险?
哥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骂她乱跑。
可是……
何水清想起哥哥被抬上担架时那只冰凉的手,想起他醒来后看她时眼神里藏不住的疲惫,想起他说“没事”时声音里那点几乎听不出的颤抖。
“就去楼下看看。”她对自己说,“如果他在扔垃圾,我就悄悄回来。如果不在……”
她没往下想,伸手拧开了门锁。
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前路。
整栋楼安静得可怕,平时这个点总能听到的电视声、争吵声、孩子的哭闹声全都消失了,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何水清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屏住呼吸往下走。
楼梯间那盏坏了的灯依然没修,她摸着黑,小心翼翼地避开第七级台阶的缺口——
哥哥提醒过她很多次,说那里缺了个角,容易绊倒。
一楼大厅的管理员小房间亮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何水清犹豫了一下,没去敲门,径直走向大楼侧面的后门。
推开铁门时,夜风扑面而来,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她深吸一口气,踏进小巷。
巷子里的景象让她愣了一下——太干净了。
墙头的爬山虎修剪得整整齐齐,地面连片落叶都没有,连那个总是散发着馊味的绿色垃圾箱都干净得像新买的。
“bro?”
她小声叫了一声,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没人回应。
何水清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垃圾箱旁。盖子关得好好的,周围也没有散落的垃圾。
她踮脚往里看了看,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几个捆好的纸箱。
“不对……”
哥哥拎下去的是三个满满的垃圾袋,如果扔了,箱子里不该这么空。
而且按照哥哥的习惯,他一定会把箱盖盖好——但刚才盖子明明是关着的。
何水清的心跳开始加速,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整条巷子。
月光均匀地洒在每一寸地面上,墙壁、地面、甚至空气本身都泛着一种柔和的微光,诡异的是,所有物体都没有影子。
巷子尽头的拐角处,那片灰白色的模糊景象像渲染失败的贴图,看得人心里发毛。
“bro……你在吗?”
她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里带了点颤抖。
寂静……绝对的、真空般的寂静。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远处街道的任何声响。
只有她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打着耳膜。
何水清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白天那些从天空滴落的血肉,想起人们惊恐的尖叫,想起哥哥把她护在怀里时绷紧的手臂。
也许哥哥只是扔完垃圾去便利店买东西了?或者遇到邻居聊了几句?但直觉告诉她不是。
她沿着巷子慢慢往前走,脚步轻得像猫。
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生怕身后突然出现什么。
巷子的长度似乎比记忆中的短,没走多远就到了拐角处。
她停下来,探头往拐角后面看——
那是一条更窄的通道,连接着另一条小巷。
但眼前的景象让她汗毛倒竖——
通道向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头,两侧墙壁向远处收束成一个小点,地面上的青苔图案重复又重复,像拙劣的复印。
而在通道深处,大约二三十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背影。
灰色的连帽衫,微微驼背的姿势,手里拎着三个黑色垃圾袋。
“bro!”
何水清脱口而出,心里一松,几乎是跑着冲了过去。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吓死我了!”
那个背影缓缓转过身……何水清的脚步猛地顿住,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
那是哥哥的脸,一模一样的身高体型,连帽衫的磨损处、牛仔裤膝盖的洗白痕迹、甚至运动鞋鞋帮开裂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但那双眼睛——空洞得像玻璃珠,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然后,那张属于何灯红的脸上,嘴角缓缓向上扯动,露出一个僵硬到诡异的微笑。
何水清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后退,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那个“哥哥”朝她迈出一步。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嘶哑的电子音喊叫:“住手——!离她远点!!!”
那声音带着明显的机械质感,却蕴含着一种近乎燃烧的急切与愤怒,与周围环境的诡异死寂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
话音未落,一道翠绿色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从通道深处那无限延伸的视觉尽头猛然“窜”出!
她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何水清视网膜捕捉的极限,前一瞬还在远处,下一瞬已经带着残留的数据流光,稳稳地挡在了何水清与那个“微笑哥哥”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