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灯红站在垃圾桶前，看着盖子缓缓合拢，不禁摇了摇头。
“扔个垃圾，”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何水清说，又像是单纯感慨。
“差点把命搭进去，还得劳烦公济世出动那种大家伙来‘打扫现场’，最后绕了半个街区才找到地方扔掉……这物质世界，真是越来越‘诡异’了。”
荒诞。疲惫。但还活着。
何水清似懂非懂，只是更紧地抓住了哥哥的衣角。
绿坝的电子眼静静注视着这对兄妹，数据流中记录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两辆没有任何标识、但线条流畅充满科技感的深灰色车辆无声地滑到他们身旁停下。
车门打开，几名穿着公济世制式风衣、表情严肃干练的人员迅速下车。
为首的一名中年女性，目光锐利地扫过何灯红和何水清，最终落在绿坝身上，微微颔首：
“娥姝绿坝，感谢您的协助。异境‘与此不同时’活跃单元已清除，主体已被封禁。接下来是标准后续流程。”
她转向何灯红和何水清，语气公事公办但不算冰冷：
“何灯红先生，何水清小姐，根据《异常事件接触者管理条例》，你们二人作为此次异境事件的直接卷入者——”
“必须接受至少七十二小时的行为模式监测，以确保未受到异境的深层认知污染或行为模式篡改。请配合。”
何灯红心头一紧，但并未感到意外，公济世的资料里提到过类似程序。
“监测……具体是指？”
“非侵入式观察与数据记录。你们可以返回住所，监测小组会在外围布设感应器，并定期进行远程问询和心理评估。”
“目的是捕捉任何可能出现的、违背你们日常行为逻辑的细微异常。监测期间，你们可以正常生活、工作、学习。”
“我们会在居所外围布设三十六个微型感应节点，这些节点不会拍摄室内画面，只记录门窗开闭频率、水电使用波动、进出人员数量等基础行为数据。”
她从随身设备上调出一份电子协议：“同时，每天上午九点、下午三点、晚上九点，会有专员通过加密频道进行三到五分钟的远程问询。”
“问题都很简单，比如‘今天早餐吃了什么’、‘昨晚睡得好吗’——目的是建立行为基准线。”
女官员解释道，随即补充，“当然，娥姝不受此限。娥姝的‘骸蕊’与特质本身具备极强的异常抗性与自净能力。”
“常规认知污染对娥姝无效，且绿坝娥姝的行动数据与状态可通过‘源代码’实时回传总部分析，无需额外监测。”
何水清紧张地抓住哥哥的衣袖：“那……那我明天下午要坐车回学校，可以吗？”
“可以。”林静点头。
“我们会派一辆监测车随行，距离保持在两百米外，不会干扰你的正常生活。到学校后，感应节点会布设在你的宿舍外围。”
“记住，监测不是惩罚，而是提前封禁隐患。异境‘与此不同时’具有认知篡改特性，我们需要确保它的影响没有潜伏在你们身上。”
何灯红接过电子笔，在协议上签下名字。
他的字迹有些潦草，但每一笔都用力很深。
“那么，监测从今晚零点开始。祝你们晚安。”
封禁人员迅速行动起来，顷刻之间乘车来到了何灯红租住的公寓楼。
下车后的何灯红看见几名技术人员从车上搬下银白色的金属箱，打开后取出指甲盖大小的透明薄片。
这些薄片被贴在公寓楼外墙、楼梯间、甚至垃圾通道口——动作熟练得如同在粘贴寻常的广告贴纸。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完成后，两辆深灰色车辆无声驶离，消失在街道拐角。
何灯红搂着何水清的肩膀，走上楼梯。
声控灯依旧时亮时灭，第七级台阶的缺口还在那里。
一切看起来都和平时一样——除了他知道，这栋楼现在被三十六双“眼睛”默默注视着。
“bro，”何水清小声说，“我害怕。”
“怕什么？”何灯红掏出钥匙开门。
“我们又没做坏事。监测就监测，正好证明我们是清白的。”
门开了，狭小的公寓里，一切都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模样——
床铺凌乱，桌上摊着何水清的作业本，墙角堆着没来得及整理的旧教材。
何灯红反手锁门，拉上窗帘。
他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看——街道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车辆停留，监测技术比他想象的更隐蔽。
“去洗漱吧。”他转身对妹妹说，“明天还要收拾行李。”
何水清“嗯”了一声，抱着睡衣进了淋浴间。
水声响起时，何灯红坐到床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意识深处，那个代表荷玖禄的“连接”依然沉寂。
那块瑰丽的晶体还在赤乌兔那里——或者说，在赤乌兔的“肚子里”。
何灯红能模糊感觉到她的存在，但如同隔着厚重的毛玻璃，看不清具体状态。
“快点醒过来啊。”他在心里默念，“没有你在，我连自保都做不到。”
淋浴间的水声停了，何水清擦着头发走出来，小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
她爬上床，钻进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哥哥。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何灯红的手机震动了——上午九点整，第一次远程问询。
问询持续了四分半钟，问题琐碎到令人烦躁，但何灯红明白其中的逻辑——
这些细节构成了“何灯红”的行为指纹，任何偏离都可能意味着异境的残留影响。
挂断通讯后，他开始准备早餐。
煎蛋的香味飘出来时，何水清揉着眼睛走出卧室。
“监测的人问你了？”何水清小声问。
“问了。”何灯红把煎蛋盛到盘子里，“吃早饭，等下次回来，带你去买衣服。”
“不用。”何水清拉上行李箱拉链，“校服还能穿，其他衣服也够。哥，你自己多买点吃的，别老吃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