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女帝的家信,头疼的家事

作者:猞猁孙 更新时间:2025/8/10 17:58:17 字数:3939

夜幕逐渐笼罩在了天宁寺的业内,在与诸多咨政局代表“宾主尽欢”后,一代女帝康颐终于结束了夜宴,带着李德权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康颐的寝殿内,巨大的青铜仙鹤烛台上,儿臂粗的红烛跳跃着明亮却略显摇晃的火焰,将女帝的身影长长地投在铺着金砖的地面上,也照亮了一旁的紫檀木大案。

康颐坐在案前,略微将几个要紧的奏折过目后批复,随后又提笔饱蘸墨水。

她要写信痛骂在京师的魏东亭。

看看他出的主意,什么叫请王船山(王夫之,明移民代表之一,多次组织抵抗活动)来修明史?并给予咨政局席位?这样就能收得移民归心?

现在人家托病不来,虽然派了自己的门生潘宗洛,还带着其初撰的明史小录进献,也算给足了自己的面子,愿意配合自己修明史,但警告的意味同样十足,如果未来史书与自己初撰的版本不一致,那就是指着鼻子骂自己表里不一!

但这还让康颐能接受,当年青军入关前后都是诛戮太重,让神州一地膻腥,不仅是民间,就算是已经投靠青庭的官员,也多有劝诫,甚至于反水的,她也有意做出让步补偿华族人们。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不论是自己还是杰书当这个皇帝,那么持续性的屠杀必然一直存在——但是魏东亭的出现改变了历史的轨迹,让王夫之这样最坚定的遗老也愿意与自己说上几句话。

可这几句话有一句不是骂的吗?

但什么叫不以一人疑天下,不以天下私一人,休养厉精,士佻粟积,非骑人所能为?什么叫服饰者,人道之纲纪也,上征其税,下乱其纲?又什么叫上下相临之体不可淆,咨权生隙,必引祸起?牝鸡司晨,祸基愈甚?

康颐当然知道王船山这次写信已经是看在自己严肃军纪,退还圈地,下放治权,在北京祭天时与满洲切割,发表重入华夏的宣言上,给了自己三分尊重了,最后一句也算是他能释放出的唯一的善意:地方分权总是不利于中央的,但这死硬的话语依然咯的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她都一度想召见武丹,让他杀了王船山算了。

当然,如果自己真这么做,武丹一定会拼命劝诫自己,就算劝诫不成,也会在那里拖沓,直到自己忘了此事。

于是她决定让魏东亭来当这个出气筒,毕竟咨政局的架子是他搭的,蓄发税和汉服税也是他提出的,王船山要是该骂,第一就该骂他这个勾引君主、祸乱法度、勾引君主的佞臣!

“主子”李德权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提醒“魏相的信已经到了”

康颐闻言,执笔的葱指停了一瞬。

“那个杀才的信是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上午,还是她亲自送的信...”

“她?哦,快陈上来吧”康颐的嘴角微微上翘,一边接过书信翻阅,一边问道:

“她是第一次来南方,想必有很多新鲜的东西让她看个够吧?”

“皇上圣明...”

“那她都玩了些什么?”

李德权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在天宁寺内,她还能玩到什么逾矩的东西?”康颐将魏东亭的书信用纸刀一点点裁开“总不能是去见吴思道了吧...”

李德权面露难色地点点头,这让康颐刚刚扬起的微笑顷刻凝固。

“她现在在干什么?”康颐几乎咬碎银牙。

“她刚刚让御膳房把晚宴上的剩菜搜罗一桌,给吴云骑送去...”

“啊?”

“说是要给吴云骑加餐...”

“她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绝不会轻易示好,吴思道答应了她什么?”康颐一边摇头,一边将魏东亭的书信摊开,看看情人给自己寄来了什么东西。

“奴才不知...”李德权低头请罪。

“罢了,他们俩个是怎么认识的?”康颐抬头看了一眼油灯。

一直在一旁察言观色的李德权赶忙小步快趋到灯架旁,用银签子仔细地将烛芯挑高,生怕再触怒主子。跳动的火焰瞬间将寝殿照得亮如白昼,也映得他额头的汗珠更加晶亮。

“回主子的话,是今天上午吴云骑闲逛至天宁寺后方的时候,看见了辘轳失控导致工匠受伤...”

“然后他改进了辘轳?”

“圣明无过于主子,正是如此”

康颐心中微微得意,什么叫天命,老天给自己先是派了一个魏东亭,现在又送来一个吴思道,还都是有才之人!

只可惜吴思道现在还是和胤真走的太近了!

其实吴思道没有猜错,康颐是真的打算与历史对抗,不打算让胤真又夺得大位的机会!

但吴思道猜错的是,康颐的动机,正是保护女儿们!

康颐幼年失怙,长姐福全公主被鳌拜逼死,幼妹常宁又多病,自己身边几乎只有一个魏东亭可以依靠,因此康颐登基之后,格外得注重亲情,就算除了老二与老八以外,其他的女儿都不是亲生的,她也迷恋于她捏造的和睦家庭的氛围难以自拔。

但是魏东亭所述的未来里,自己竟然二废自己最喜爱的太子,甚至胤真的原型雍正上台后,还将自己的另一个亲女儿圈禁至死,还给出来阿其纳这样的恶称,这让她如何对胤真喜欢的来?

难道要为了一个所谓的励精图治,就牺牲掉自己的两个亲女儿?

难道她的两个亲女儿,都不堪用?离了胤真,老三她们难道也不能当皇帝?论才学,胤真比得过她们中的哪个?

难道就非得她胤真不行?笑话,她康颐战天斗地了一辈子,什么时候认输过?

单就是胤真本人,康颐对她的心情反而更加复杂,即便知道了另一个雍正会将她的女儿们圈禁至死,这让她在胤真成为公主之初,便对她有了杀意,早早派了人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但胤真的表现却愈发像是个老黄牛,她自知自己的资质不如其他姐妹,不浮躁,不急功,因此一些难办,不见得立刻起效的事情,交给她反而能做成,若是将来需要改制,或惩罚贪官污吏,胤真就是一把最厚重的刀,她认真而不妥协的性格,让康颐有了一丝放过她的念头。

但是她的亲妹妹,六公主胤祚,却是个不省油的灯!

私通关外,阴奉阳违,挑拨离间,表里比兴,不择手段!

胤真不知道,她一直维护的亲妹妹,正是告她黑状最多的人!因为她领的差遣多了,引起了她亲妹妹的嫉妒!而她妹妹又是一个无谋鼠辈,只敢诬陷姐姐!

因为胤真与胤祚的亲生母亲偏爱幼女,因此她竟然把在自己家的那一套玩到朝堂里来了!

这次她在东北之地对关外八旗犁庭扫穴,她妹妹又错看形势,想要学着做一个贤人,出首为那些关外八旗求情,还鼓动勋贵们联名?

本来可以悄悄处理的事情,闹得满朝皆知!

她才刚刚和华官们承诺清算八旗罪孽,结果这就让她食言?让她彻底没了退路!只能将满洲的战俘们做成京观!

但是,把关外八旗杀光了,如何抵挡罗刹人?后面她必然要将山东河北的人进行迁移,那又是一番伤筋动骨。

也正是因为胤祚的卑劣,使得康颐又开始疑心胤真至今的行为都是在演给她看,毕竟她无法理解,就算天家之间有嫌隙,为何要不顾体面到将好几个人圈禁至死,还要称阿其那、塞斯黑?

就像胤祚失踪这件事一样,到底是胤祚被钟三郎会绑架,还是胤祚早就勾结上了钟三郎会逆党?胤真在其中到底担任了什么角色?

因此她绝不容忍现在的胤真就和吴思道走的那么近,若吴思道不可用,杀便杀了,若吴思道可用,他却与胤真走的进,那岂不是逼自己重演朱标蓝玉旧事?

那时候自己难道还得像朱元璋杀蓝玉那样杀吴思道?

康颐忍住不断扩散的思绪,不再去想那个胤真胤祚姐妹的事情,只是沿着之前的话题继续向李德权发问:

“怪不得那小家伙今晚要缠着我给他表功”康颐忍不住卷起一丝头发“原来是看上了能卖钱,李德权,你知道魏东亭的信里,说她在北京干了什么吗?”

“奴才不知,但是依着这位主子的性格,想必一定是魏相没办法了,才给主子送过来的”

“正是”康颐忍不住把魏东亭的信拿出来,拍在桌子上。

“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找到了魏东亭偷买的宅子,然后把他宅子里的东西搬空拍卖,气的魏东亭把状和她一块送到我这里来了!”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偏殿里又传出一阵混乱的声音,康颐刚刚好起的心情瞬间又跌至谷底,李德权看到康颐的神色,立马躬身告退,亲自去探查究竟,康颐自己则在强行平复心情后,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随后摊开笔墨,撰写给魏东亭的回信。

摊开浙江新贡的桃花纸,将徽州的兰烟墨轻轻研出,一股沁人的墨香混合着酒香弥漫在康颐的寝殿里,先是痛骂两句魏东亭出气后,康颐又向他询问了太子监国的表现,有没有又打人,京师那里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件等等。

或许是之前痛骂魏东亭的两句还不够自己出气,康颐想了想决定再翻翻旧账,警告他离自己的妹妹常宁远点,不要趁着自己就又跑去跟她见面,不过在书信的最后,她反倒斟酌起来,要不要将吴思道的存在告诉魏东亭时,李德权上来回话了。

“回主子,是吴云骑说八公主送来的饭菜太占地了,妨碍他做工,邀请八公主一起用膳,八公主不肯,因此推搡的时候摔了盘子,惊了马”

“他那个地方怎么会有马?御马监又不在他那里?”康颐奇道。

“吴云骑在下向八公主声称能做出提升马速的工具,因此向八公主借了匹马直接在偏殿内干活了”

“也真亏给他安排的住处是新建的”康颐哑然失笑“告诉胤思,让她不要闹了,吴思道是个人才,只要他不做出格的事情,朕不会轻易杀他,那个改进的辘轳让他不用急着赶制出来,朕要他陪着朕去江宁”

“嗻”李德权应和一声,却没有立马退下。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康颐打了个呵欠,一天的典仪下来,就算是超骑的身体素质,精神上也很疲惫了,写完给魏东亭的信后,二人之间的羁绊所产生的安心感更是涌入心头,让她倦意更甚。

“主子,八公主有个消息,让奴才向您转告”

“她要说什么话自己来不行吗?朕到现在都没好好看看她”康颐向来捉摸不透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虽然和老二都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但老八就是能做出各种惊人之举。

“你说吧”康颐起身解散了头发,准备入寝。

“八公主说,根据她和四公主两面的消息,四公主的哈哈珠子(贴身侍卫)马尔齐,失踪了”

寝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烛火依旧明亮,却似乎照不透此刻陡然压下的沉重氛围。窗外似乎连檐角的铁马声也消失了,只剩下死寂。

康颐缓缓放下手,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一字一句地下达指令:

“封锁消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让胤思自己想办法去查!告诉她,朕这几日不见她,让她可以不用晨昏定省,自行决定去处,但一定要及时到达江宁祭祀明陵!通告随行兵马,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后日便从瓜洲渡启程向江宁!另外发信给鄂伦岱,让她催促赵之靖,剿灭太湖上的钟三郎会,朕不想在苏州的时候还要动兵马!赵之靖若是跑了,让她自己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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