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思一到吴思道的房间,便看到这家伙正在咕噜咕噜地给自己灌凉茶,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诚惶诚恐,他身上的衣服七扭八歪,露出了健壮的饱满肌肉。
“你来了!”
胤思轻哼一声:
“知道妹妹来了,哥哥还不正装?这样成何体统?”
“这不是怕你离我太近嘛!”
吴思道的回答霎时让胤思失声,阿布阿兰两个随从的表情却随之扭曲起来,见到此景后,吴思道连忙补充:
“我刚干完活,身上一身味儿,怕熏着你”
胤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妹妹进过军营,几万人集体快发馊的场面都见过,还怕哥哥身上的味道?倒是哥哥以后说不定要进军营的,别到时候还没妹妹能忍”
“我要进什么军营?”吴思道反问。
“因为哥哥没在半天内把方案做出来,因此妹妹觉得哥哥去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挺好的,那里洗澡不方便,人人都一一身泥——那时让哥哥闻个够!”
“谁说我没做好的”吴思道笑道,随后从背后拿了两样东西“你既然进过军营,这两个东西肯定认得!”
胤思没好气地摇摇头。
“就算妹妹没进过军营,身为超骑,也肯定知道马鞍和马蹄铁, 不过哥哥的马鞍和马蹄铁,也太...与众不同了一些,而且,这就是你说的方法?”
“当然是!”
“难不成哥哥的马鞍会什么魔法,能自己带着马跑?”胤思隐隐有些失望,超骑就算是死了,对于马匹也是极其上心的,要是有什么更好的马具,她们自己就弄出来了,还用得着他来改进?
这家伙或许还是得先吃点苦头历练历练,不然迟早是个祸患。
“那是自然!”吴思道哈哈大笑,似乎对自己的成品很是满意,他首先将那个怪模怪样的马鞍连带着马镫拿出来,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是我用榆木,配合鱼胶叠压九层薄片做的马鞍,传统的马鞍沉,木头架子压马背,跑长途磨出血棱子,马自然速度就下来了!”
“而我改用用薄榆木片胶压成板后,整体的重量轻了快一半,底下鞍桥照着马脊梁弯势抠了凹槽,让马跑的更加舒适,发力姿态更对,跑三天也不磨皮。”
胤思身为超骑自然懂马,知道吴思道所言不虚,心中微微信了三分,她接过马鞍来暗中掂了掂,发现比正常的马鞍确实轻,随即又用力压了压,发现即便在她超骑的力量下,马鞍的变形也不严重,倒是吴思道在一旁黑了脸,见不得胤思这样糟蹋他做的东西。
于是胤思立马换出一副乖乖女的样子,表示她看不懂为什么马鞍的尾部做成这种样子,见到胤思问到点子上了,吴思道又开始起劲的解释。
“鞍尾巴削尖,顶风时可以省劲,好比扁担换竹篾,通过颤动和引导风向,把风力卸了。”
胤思当即叫来阿布牵来一匹马,将马鞍装了上去。
“哥哥,妹妹要亲自试一试,要是你骗了妹妹,那就去宁古塔吧”
然而吴思道看着自己的成果,竟然没注意到胤思说了什么,只是指着马镫笑说着:
“快试试!”
胤思快气笑了,自己才11岁,你不该给我当垫子让我上鞍吗?
难道要我穿着裙子,不顾体面跳上去?
似乎是看出了胤思的难处,吴思道主动走了过来,胤思心里给吴思道编造的去宁古塔旅游的理由才稍稍止歇,她习惯性地后退一步,等着吴思道为她跪地托足(常见的上马方式,一者单膝跪地,以手掌或肩膀作为支点,供另一者踩踏借力上马)。
但是吴思道哪懂什么跪地托足的仪式?
他竟然直接将胤思合腰抱起,吓得后面的阿布阿兰面如土色,就连胤思自己都被吴思道的举动惊得忘了发怒,呆在半空,阿布阿兰没得到主人的授意,不敢上来把吴思道揍趴,只能在后面恶狠狠地盯着吴思道,而手捧这胤思那娇嫩的幼小躯体的吴思道却对此毫无察觉:
“至于我的马镫,传统的马镫都是直接刚性连接的,而刚性连接必然造成动能损耗,骑手脚踏冲击直接传导至马体,马因此躯体受力吃痛,不能速行”
“而我嵌入多层筋腱弹性模组,将瞬时冲击转化为弹性存储,并在蹬踏周期中逐步释放,这样就能提升人马动力协同效率,降低运动损伤风险,从而进一步提升马速”
胤思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向来能言善辩的她此刻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麻木地踩着那弹性十足的马镫,感受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一体感,超骑天生的骑射本能带着她习惯性地驱马慢走几步,脚下传来的实感果然让整个人的身体都轻松不少,就连马儿都惬意地打了两个响鼻,为自己的新鞍具喝彩。
这绝对有用!不仅可以用于驿站,轻骑突袭也可以更加稳定持久!这个马鞍一旦给皇额娘乘坐,皇额娘一定不惜力气将其推广到全军!
甚至为此不惜节约皇室用度!
不对,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吴思道对自己如此无礼,应该把他的双手砍下,再枭首示众!再夷三族!不然自己以后要怎么御下?自己的清白名声还要不要?
可是这个马鞍真的舒服,马匹行走明显更加轻便,可想而知以后的市场一定不小,自己是不是得把消息捂住,再度派人收购材料?或者直接插手钱庄生意,将钱贷款给商人们,让他们替我收集材料?
可是吴思道这么可恶,放浪,好色,他的手竟然还在我的腰上!还没放开!还用劲了!完了,完了!我的名声全毁了!
可我这时候应该先说什么?做的好还是做得差?
就在胤思的脑子还在如何应对吴思道的无礼举动和新鞍具的考虑来回打架时,吴思道又拿出了另一样东西。
“看!这是我还没来得及打到马蹄子上的新型马蹄铁!”
吴思道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他从一旁拉过还在对他龇牙咧嘴的阿布,趁其不备往他的手掌里塞入一个蹄铁:
“一般的蹄铁仅具防护功能,无法推进辅助,更有湿地附着力不足的情况出现”
“所以我在蹄铁后跟安装了预弯青铜弹性片,利用材料弹性在蹬地阶段释放助推力,同时在蹄底面增设导流沟槽结构,提升泥水环境下的抓地性能,这样增强步幅推进力,复杂地形通过性也显著提升”
他一边说还一边摇头:
“可惜我现在没弄出电镀,到时候再弄个镀层,这东西就很难腐蚀了!”
吴思道越说越激动,声音渐渐拔高,双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整个世界都消隐在作品的辉光里。他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像是两簇跳动的火焰,将整个星空都照亮了。胤思张了张嘴,原本准备好的斥责却在喉头打了个转,内心一处深不可见的地方,竟然跟随着吴思道讲解的节奏温暖起来。
奇怪,胤思苦涩地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
“总而言之,只要给马装上我的马鞍和蹄铁,马匹的速度能再快两成以上!那么过去只需十五日!十五日到达泉州灵谷寺,花二三日寻找消息,再用飞鸽传书飞回来!”
“在这之后,我保证还能给你更多!只要你帮忙找到六公主!”
吴思道终于开出来他的价码,而胤思的心里却忽然一团乱麻,只见一声微不可测的叹息后,她忽然扭过了头。
“不去了”胤思的声音微若游丝。
“什么?”吴思道没听清楚。
“我说,我不会派人去灵谷寺了”胤思第一次在吴思道面前不以妹妹自称。
“为什么?你是觉得哪里还需要改进吗?我有想过做一个滑轮时缰绳更加易于操控,但是我现在手头没有合适的材料”吴思道急道。
胤思摇摇头。
“马尔齐失踪了”
“啊?”吴思道这才发现,明明天已经黑了,马尔齐还没回到天宁寺找他。
“现阶段,找到马尔齐比找到老六更加重要,因为马尔齐的失踪时间如果太久,四姐就真的洗不清了,大家都会认为这是四姐一步步的脱身之计,而两个皇女连续失踪,除了造反还能干什么呢?”
“那你呢,你能帮我吗?”
“怎么可能呢,没有皇上的旨意,我一定是要伴驾的,不可能像你一样自由...”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白净太监闯入了这小小的偏房。
“哎呦,八公主,你可让奴才一顿好找”
“李公公,你怎么在这里?”胤思连忙下马,顺便打落了吴思道想过来扶她的手掌,疼的后者在一旁龇牙咧嘴。
“皇上口谕,让你将马尔齐失踪的事情封锁消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让您自己想办法去查!皇上还让您这几天自行决定去处,但一定要及时到达江宁祭祀明陵!”
说罢,李德权又悄悄靠近胤思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皇上让你加把劲,把吴思道收到自己麾下”
胤思的脸,瞬间比秋天的柿子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