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靖——!”
一声嘶哑到极致、裹挟着滔天恨意的咆哮,如同淬毒的冷箭,精准地贯穿了山呼海啸,狠狠扎进每一个人的耳膜!
喧嚣戛然而止。 数千双眼睛茫然抬头,循声望去。旁边一处略矮的山脊线上,一道黑影正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下!车轮碾过碎石,火星迸溅如瀑!
“吴思道?!”赵之靖脸上的威严瞬间冻结,三角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寒芒。这打不死的蟑螂,竟然爬出来了?还胆敢跑到他的庆典上来?!看守干什么吃的?
但此时的赵之靖没空理会这只苍蝇,他只是给了身边的人一个眼神,随后那个人便叫来了几个骑手,让他们背上丈八长的长矛,一溜烟地跑下去。
随后,赵之靖强行无视了远方还在叫嚣的吴思道,继续对康颐进行口诛笔伐,山岗下的人也很快忘记了刚才那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然而,他的话才起了个头。“轰轰——!”两声沉闷如滚雷的炸响,从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是几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啊——我的腿!” “火!有火!妖怪啊!”
山岗上,赵之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和一丝被搅局的不安。他深知此刻最关键的是稳住军心,确保瓜州渡的伏击按计划进行!吴思道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绝不能让他坏了大事!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凝聚起那种掌控一切的枭雄气度,声音再次响彻山谷,试图压下那辆马车带来的骚动:
“诸位兄弟!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的垂死哀嚎!岂能乱吾等诛妖大业之心志?康颐那妖妇的船队,此刻正顺流而下,直奔瓜州渡!那里才是吾等建功立业之地!才是江南复国大业的起点!待祭旗鼓响,吾等……”
山岗下,那满身横肉、背着一把厚背砍山刀的巨汉彭霸天立刻踏前一步:“赵爷!瓜州渡,才是吾等今日真正的战场!莫要让一条野狗,误了擒龙大事!小的愿为赵爷驱驰,拿了哪条疯狗!”
“一边去,你们刚进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跟着胡帅南征北战打了好几场了,那小子有点东西,看来是个使火器的好手,让我们来收了他!”
“罗九指,你敢抢我的功劳!”
“彭霸天,你也配!”
除了这两个人以外,还有几个堂口的人跃跃欲试,赵之靖看到军心未动摇,长舒一口气,随即下令,让彭罗二人带着自己本部兵马,去追杀吴思道这个小崽子!
“得令!”彭霸天和罗九指齐声怒吼,各自点起本部最剽悍的数十骑快马,如同两支离弦的黑色利箭,带着滔天的杀意,朝着硝烟腾起的方向狂飙而去!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大地。
赵之靖不再看追兵方向,他必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瓜州渡!他大手一挥:“酒来!祭旗!为诸君壮行!”
几个心腹慌忙抬过几坛烈酒。赵之靖亲自拍开泥封,浓郁的酒气冲天而起。他高举酒坛,声音如同金铁交鸣:“诸君!饮下此酒!随我赵之靖,共赴瓜州渡!诛妖妇!复故国!江南万里河山,就在眼前!” “诛妖妇!复故国!” “诛妖妇!复故国!”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再次响起,暂时压下了远处的混乱。赵之靖心中稍定,只要祭旗完成,大军开拔,吴思道那条疯狗自有彭霸天他们去收拾。大局,还在他掌控之中!
然而——
“轰轰轰——!” 又是几声更加猛烈、更加接近的爆炸声!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刚刚凝聚起来的狂热氛围上!紧接着,一个嘶哑、恶毒、借助某种工具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死死缠绕住整个山岗:
“赵之靖!你养的这些废物点心,连老子一辆破车都追不上!还他妈复国?回家喝你娘的奶去吧!哈哈哈!废物!统统都是废物!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这声音是如此清晰,如此刺耳,充满了极致的羞辱!它不仅仅是在骂赵之靖,更是在嘲笑这数千聚集在此、做着复国美梦的反贼!下方那些堂口主事的眼神,瞬间从狂热变成了惊疑、动摇,乃至一丝难以掩饰的嘲弄!刚刚凝聚的军心,如同沙塔般开始崩塌!
赵之靖脸上的从容彻底崩裂!他手中的酒坛微微颤抖,酒液晃荡。他看到了其他堂口主事眼中那赤裸裸的怀疑——连一条丧家犬都收拾不了,你赵之靖凭什么带我们复国?凭什么让我们去瓜州渡对抗朝廷精锐?
瓜州渡!康颐!他苦心孤诣谋划了数年的伏击!他通往江南国主宝座的基石!难道就要毁在吴思道这条疯狗几声狂吠之下?!
“啊——!!!” 赵之靖的理智之弦彻底崩断!这已经不是打脸,这是将他赵之靖的尊严、威望、乃至整个谋划,都按在地上反复摩擦!更是对他瓜州渡大计的致命威胁!若不立刻、亲手、以最残忍的方式碾死这条疯狗,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备马!”赵之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眼血红欲滴,将手中酒坛狠狠砸在地上!酒液混着瓷片四溅!他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猛地抽出腰间寒光凛冽的长刀,刀尖直指声音传来的方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你们几个!随我来!其余人等,原地待命!看好这里!待我斩了此獠,即刻开赴瓜州渡!”
他随即翻身上了一匹神骏异常的黑马,一夹马腹,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带着最精锐的十余名心腹铁骑,卷起一路烟尘,直扑那如同附骨之疽的羞辱之源!
暮色四合,荒野如一张巨大的、灰暗的幕布。赵之靖一马当先,目光如鹰隼般锁死前方那个在崎岖野地里亡命狂奔的黑点——吴思道的破烂马车,那辆马车时不时停下,看着吴思道拿了个怪模怪样的东西,通过他对着他们再喊两句挑衅的话,那个东西也真是奇怪,吴思道的声音通过它传出来,就大了好几倍,连山岗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见赵之靖追出去,身后的亲卫铁骑紧随其后,蹄声如闷雷滚动。
“围上去!小心他的妖器!”赵之靖厉声下令,声音冰冷。追兵迅速散开阵型,如同经验丰富的狼群,不疾不徐地驱赶着猎物。赵之靖控制着马速,稳稳地坠在马车后方约莫百步的距离,并且弯弓搭箭,向吴思道抛射箭雨。
这个距离,足以给前方巨大的心理压迫,又恰好超出了那“妖器”的有效投掷范围。
“吴思道!你跑不了!”赵之靖的厉喝顺风传来,“老子倒要看看,你那两匹畜生还能撑多久!等它们力竭,老子要一刀一刀活剐了你!”
马车上的吴思道没有回头,只是拼命挥鞭。平心而论,赵之靖的战术并没有错,传统的挽具这是一种“人”字形或半圆形的硬木或金属轭(称为“轭”或“衡”)。它被放置在役畜(主要是牛,但拉车的马匹有时也用类似结构)的颈背部,当役畜用力低头拉车时,颈部的肌肉会绷紧,而沉重的硬轭会直接压迫其喉部下方的气管, 这种压迫极大地限制了役畜在拉重物时深呼吸的能力。
因此只要赵之靖多追个一会儿,这么大强度的奔跑,一定会让吴思道的马车停下来。
然而追逃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天色由昏黄彻底沉入深蓝,一弯冷月挂上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荒野的地形变得更加复杂,开始出现稀疏的灌木丛和起伏的土坡。赵之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按照常理,拉着这样一辆破烂马车在如此崎岖的地形上狂奔近半个时辰,即便是最神骏的挽马,此刻也该口吐白沫,脚步虚浮,速度大减了!可前方那辆破车,虽然颠簸得厉害,速度却并未如他预期的那样明显慢下来!那两匹马…那两匹马的喘息声隔着百步似乎都能隐约听见,是沉重,但绝非濒死的衰竭!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爬上赵之靖的脊背。 “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彭霸天等人的人马折损,他尚可归咎于吴思道的诡计和那诡异的“妖器”。可这马力的异常…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难道…难道真有天命在身?连畜生都得了庇佑?!
“赵爷!那马车…好像不太对劲!”身旁一名亲卫也察觉到了异常,声音带着一丝惊疑。
“哈哈!”吴思道狂啸,他们绝对没想到,自己改良了挽具!
作为游戏策划,他难道不知道近代的马具有多落后?知道查找马尔齐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他就一点准备都没有?
所以他用多层厚帆布、结实的粗麻布或软皮革制成宽阔的带子(宽度需足以分散压力),环绕在马儿胸前,紧贴胸部最厚实处,在胸带上方两侧固定结实的牵引绳,汇合后连接到车辕或横杆上的牵引环,这样避免了传统马具勒住马儿的胸部,从而使得马儿拉车的时候根本不累!
赵之靖就是再怎么追,不追个一宿,他也别想等到自己的马儿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