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灵药山山腰处。
倩倩独自走在山间小道上,回想这短短三日间的剧变,仍觉恍若隔世。
挣脱“黑风寨主”的掌控至今,已是第三日。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让她时常恍惚。
那般长久束缚着她的阴影,竟就如此轻易地散去了吗?
对那位引她踏入仙途的“寨主”,她心底存着一丝感激,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是因为自己的性命,家人以及所有牵挂皆被他人掌握的惶恐。
如今虽得自由,倩倩却时常挂念起远方的爹娘。
自被迫加入天璇宗,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家看看了。
“不知托人捎回去的银钱,爹娘可曾收到?若有机会,定要回去看看……”
她轻声自语,眼中泛起思念与忧虑。
这三日并非风平浪静。
她始终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曾作为暗桩潜入天璇宗的秘密被人察觉,招来严厉惩罚,甚至牵连家人。
可预想中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发生。
那位处理这件事的药灵山大长老非但未加责难,反而允了她回乡探亲的请求。
然而,倩倩并未立刻回家。
在此之间,她还有一个迫切的心愿未了。
她想再见一面那位将她从危险中解救出来的恩人。
“真想当面好好谢过恩人……”
虽仅有一面之缘,可那人的风姿却深印在少女心底,让她莫名生出极大的好感与信赖。
这并非源于肤浅的倾慕,而是从下便被爹娘教诲的,有恩必还的道理。
因此倩倩不愿,也不能亏欠这份救命之情。
而眼下,她需先完成药灵山大长老交托的重任。
前去照料一位极为重要的人物。
“恩人之事,我自当竭力报答。”
倩倩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山林深处那座若隐若现的幽静院落,迈开了脚步。
“那位救了我的恩人是好人……她给了我自由,是天大的恩情,我一定要好好报答。”
“药灵山的大长老也是好人……她没有追究我之前的过错,还准许我回家探望爹娘,这份恩德,我也绝不能忘。”
思绪流转间,她忽然顿住脚步,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安。
“可是……我真的能做好吗?万一……万一我又像以前那样,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照顾人倩倩本是有些经验的。
家中母亲体弱,作为长女,她早早便担起了照料之责。
可她也深知自己的不足。
脑子不算灵光,许多事总要反复学上好几遍才能记住,还常常忙中出错,惹来埋怨。
她很害怕。
若是连恩人交代的第一件事都做不好,她该如何自处?
“倩倩啊,倩倩,你可以的!”
她暗暗握紧拳头,试图给自己打气。
可没走出几步,那股熟悉的自我怀疑又涌了上来。
她忍不住蹲下身,抱着膝盖,将发烫的脸颊埋了进去,声音闷闷的。
“倩倩啊,倩倩……你真的……能做到吗?”
她对自己实在没有多少信心。
一个笨手笨脚、连简单活计都常出纰漏的人,如何去照顾好那位被大长老称为“极为重要”的人物?
但已经答应了的事情,岂能退缩?
无论如何,她必须尽力去做,至少……
不能再让那位仁慈的大长老失望!
“倩倩啊,倩倩……”
她再次抬起头,望着通往竹林的小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
“你一定……要可以的!”
这一次,她的脚步似乎坚定了些许。
倩倩很快便来到了药灵山地界。
“奇怪……今日的药灵山,为何与往常大不相同?”
她望着山道上明显稀疏了许多的人影,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这在她的记忆里并不常见。
先前因为“黑风寨主”的安排,倩倩只在云末山一带活动,对天璇五山的各种事物谈不上如指掌。
但各山大致情形还是了解的。
眼前这般冷清,着实有些反常。
“或许……是好事吧。”
她转念一想。
灵药山不仅掌管炼丹房,也负责救治宗内受伤弟子。
人迹稀少,或许正说明近来无事发生,弟子们安然,这总归是好的。
对于这些名义上的“同门”,倩倩其实了解不多。
她始终难以理解,为何有人会为些许资源与外人生死相搏?
或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大道”争得你死我活?
在她看来,既已踏上仙途,寿命远超凡人,更应珍惜时光,多陪伴家人才是。
若总是一个人孤身修炼,该有多寂寞啊……
思绪飘飞间,她已不知不觉行至半山腰。
眼前出现一片茂密竹林,倩倩却愣住了。
“咦?奇怪……明明应该是这里啊……”
她疑惑地从腰间小袋里掏出一卷布质地图,上面歪歪扭扭地写满了字迹,还夹杂着一些因不会写而画上去的简笔图案,显得杂乱无章。
这是她怕迷路,凭着记忆反复描画才制成的。
倩倩认得这些字,这还多亏了当初“黑风寨主”一时兴起想收她为徒,教过她识字。
只是她天赋实在不佳,加之那位寨主本身就是山贼出身,也非学问之人。
教了没多久便放弃了。
如今她也仅能勉强读写常用字罢了。
“没错啊,地图上指的就是这里……”
她反复比对,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与沮丧,“倩倩呀倩倩,你果然又把事情搞砸了……”
这种挫败感她再熟悉不过。
此刻她只盼能快点找到正确路径,不要再让寄予她期望的人失望。
可就在她自我怀疑之际,眼前的竹林忽然如同拥有生命般,无声地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蜿蜒小径。
“好……好神奇!”
以倩倩那点微末的修为和近乎空白的阵法知识,这等景象在她眼中已与仙迹无异。
她只觉得这阵法玄妙无比,却又隐隐感觉似乎哪里不够圆满,只是以她的见识,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随即倩倩怯生生地望向竹林深处那座若隐若现的小屋,心中满是羡慕。
“不愧是仙人居住的地方,真漂亮……要是爹娘也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就好了……”
这时,一阵悠扬的琴音自院落中流淌而出,婉转动听,让倩倩一时听得入了神。
然而,一个她绝没想到的、清脆又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从屋内传来。
“你便是灵儿派来,照顾我的人吧?”
等等,这个声音是……
倩倩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声音来处。
那位她心心念念想要报答的救命恩人,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