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这样惊讶并不是洲姐是我们学校老师,我只觉得她现在和家里判若两人,生人勿进四个字就几乎印在她脑门了,眼皮半耷着,像是蒙着一层薄冰,连眼珠转动都带着种慢吞吞的漠然。嘴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不向上弯,也不向下撇,就那么僵着,仿佛脸上的肌肉都懒得为任何情绪动弹
我们看到的这副模样也识趣的回到了座位,我刚想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被她生生压了回去,而她却自顾自的做起了自我介绍“哎!沫晨没想到咱们老师这么好看呀,我以为来这学校的都是一些老古董呢,她怎么老是往咱们这边看,你说他是不是在看我?”
我看到苏郁孤芳自赏的说着我刚要反驳,张了张嘴,话都到了舌尖,却又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轻轻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把那句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望着我时,我本想把事说出来,手指在衣角绞了两下,目光游移着落在别处,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圈
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在开口的前一秒突然泄了气,喉咙像被什么哽住,话到嘴边又打了个折,最后只含糊地笑了笑,摆摆手说“对对对”姐姐是老师的这件事,我可不想让苏郁这个大嘴巴知道 ,要不然第二天我就成校里名人了
苏郁背过身去,肩膀却几不可查地抖了两下,抬手假意揉了揉鼻子,指缝里漏出点闷闷的气音。等转回来时,嘴角还抿着,眼底却藏着团没散的笑意,像有颗小石子投进水里,漾开圈浅浅的光,又赶紧垂下眼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这孩子单身单久,傻了?”
我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怕惊扰了空气似的,嘴唇贴着衣领蹭了蹭,那句抱怨就那么含混地滚出来,连自己都快听不清——大概只有旁边吹过的风,偷听到了这半吞半吐的嘟囔
夏浅的背比平时挺得更直些,肩膀却有点僵硬地往里收。她低着头,刘海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只有手在桌肚里窸窸窣窣动着,过了会儿,才见她飞快地侧过脸,往嘴里塞了点什么,腮帮子立刻鼓起一小块,像含着颗小石子。
她没敢大嚼,只是嘴唇轻轻动着,眼珠子还瞟着讲台的方向,喉结悄悄滚了一下,那点动静轻得像怕被粉笔末听见。等咽下了,她又飞快地用袖子蹭了蹭嘴角,转回来时,假装认真盯着课本,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
“吃啥呢!”我对他耳边说我刚在她耳边轻轻叫了一声,夏浅的肩膀猛地向上一耸,像被按了弹簧似的。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她霍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刚才还泛着红的耳根这会儿更烫了,嘴唇动了动,半天才挤出句带着气音的“你吓死我了”。
她手还按在胸口,指尖微微发颤,刚才藏在桌肚里的零食袋露了个角,被她慌忙往里塞了塞。等缓过神,她皱着眉瞪我,眼里却没什么真怒气,倒有点被抓包的慌乱,像只受惊的小兽,尾巴都绷得紧紧的。
讲台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粉笔头敲黑板的脆响,“笃”的一声,像根针戳破了教室里的嗡嗡声。
我和夏浅的话头同时卡住,肩膀都下意识地绷紧了。抬头时,正撞见洲姐抱着教案站在讲台边,目光平平地扫过来,没什么波澜,却像两束光稳稳落在我们俩身上。
夏浅的脸“唰”地白了,飞快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课本边角,连耳朵尖都透着慌张。我也赶紧转回去坐直,后背像贴了块冰,能感觉到洲姐的视线在我们这儿顿了两秒,才听见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上课时间,有问题可以举手。”
话音落时,她的目光已经移开,继续在黑板上写字,但那片刻的安静里,我和夏浅都没敢再动,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刚才那两句话还悬在半空,没敢落下来。
下课铃像道解禁令,刚“叮铃铃”响到第三声,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前排男生“嗖”地从座位弹起来,课本往桌上一甩,扯着嗓子喊“打球去”,三五个身影已经勾肩搭背往门口冲,运动鞋蹭过地面,带起一阵风。靠窗的女生们围坐在一起,脑袋凑成一团,叽叽喳喳分享着新拆的零食,包装袋“沙沙”的声响里,混着此起彼伏的笑。
值日生拿着黑板擦用力擦着板书,粉笔灰簌簌往下掉,粉笔头在讲台上滚来滚去。也有趴在桌上补觉的,胳膊肘下压着皱巴巴的练习册,被旁边的打闹声吵得咂嘴,翻个身把头埋进臂弯,却还是挡不住后排传来的掰手腕的吆喝——“使劲啊!就差一点!”
走廊里的喧闹顺着半开的窗户涌进来,和教室里的说话声、桌椅挪动的“吱呀”声、值日生的催促声搅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粥,热气腾腾地漫过整个屋子。阳光从窗外斜切进来,照在攒动的人影上,连空气中的灰尘都跟着跳起舞来。
“你老人家今天怎么不出去了?”苏郁的声音在我耳边传来“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出去?想热死我?”我没好气的嘟囔着“林老师叫你过去”二班的一个女生在门口张望着我们“完了,老苏我要是回不来,你给我捎两个纸人啊,记住要女生!”
我捏着被洲姐点名时递来的小纸条,指尖都在微微发紧。走到办公室门口,脚步像坠了铅似的,磨磨蹭蹭半天,才敢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门里传来“进来”的声音,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后背下意识地挺直,眼睛却不敢乱瞟,只盯着脚尖前方的地板。手里的纸条被攥得发皱,指尖沁出点汗,连带着声音都有点发虚:“洲姐,您找我?”
办公桌后传来翻动作业本的声音,我低着头,能感觉到洲姐的目光落在身上,像有小虫子在背上爬。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心跳得飞快,脑子里反复转着——刚才上课说话的事,直到听见洲姐说“过来吧”,才磨着鞋底挪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很。
他指尖在教案上轻轻一点,说出那句“刚才你和夏浅聊得挺开心,把课堂内容复述一遍吧”时,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下
刚才还在心里嘀咕“顶多批评两句”的侥幸,瞬间碎成了渣。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后颈的汗一下子涌了上来——早知道会被当众考问,刚才说什么也不会转头跟夏浅搭话的。
后悔像潮水似的漫上来,裹得人发闷。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那些本该烂熟的知识点在脑子里打了结,只剩下一个念头在打转:刚才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附带一张林挽洲人设图)
林换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