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入虎口

作者:爱新觉罗毕 更新时间:2025/8/3 20:04:27 字数:3004

最后一节数学课的板书还停留在黑板中央,密密麻麻的函数图像像纠缠了一整天的藤蔓。突然,下课铃像挣脱束缚的雀鸟般炸开,尖锐又清亮的调子撞在教室的玻璃窗上,震得粉笔灰都簌簌往下落。

前排同学的笔“啪”地掉在桌角,后桌男生瞬间从臂弯里弹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摩擦声。靠窗的女生猛地推开窗户,傍晚的风卷着操场青草味涌进来,吹散了空气中粉笔灰和闷热的气息。

走廊里已经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的潮水,混着隔壁班的喧闹和远处自行车铃铛的脆响,一起撞进这瞬间松弛下来的空间里。

书包拉链被拽得哗啦响,有人把试卷塞进桌肚时带倒了笔袋,彩色水笔滚了一地。窗外的夕阳正斜斜地切进来,在涌动的人影间投下长长的光斑,连带着讲台上还没来得及擦的板书,都染上了点晃悠悠的暖意。

下课铃刚撞响最后一声,夏浅的书包就已经被拽到了桌沿。

她半蹲在椅子旁,手指翻飞地往包里塞东西,笔袋拉链没拉好,几支笔“骨碌碌”滚出来,她也顾不上捡,只腾出一只手把校服外套往肩上一搭,另一只手已经拎起了书包带。

“走了走了!”她头也没抬地冲我喊,声音里带着点雀跃的急,马尾辫随着动作在背后甩得飞快。校服裙摆扫过桌腿,带起的风卷走了她桌上那片刚落的梧桐叶。

等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冲到了教室门口,帆布鞋在水磨石地面上踏出“噔噔”的响。夕阳正斜斜地打在她背上,把她跑起来时扬起的衣角染成橘红色,远远看去,像只急着归巢的小雀,连走廊里的蝉鸣都追不上她的脚步。

“我妈今天炖了绿豆汤!”她在门口回过头,朝我挥了挥手,刘海被风吹得乱糟糟贴在额前,眼睛亮得像浸了夏夜的星子,“明天见啊!”

话音还没落地,人已经拐进了楼梯口,只剩下书包带摩擦的“沙沙”声,混着远处自行车棚传来的铃铛响,一起融进了傍晚的热风里。

要不是洲姐叫我和他一起回家,我也早就冲出去了,谁知道她在想什么,走廊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最后一点夕阳贴着墙根溜走,把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我靠在栏杆上,脚边的梧桐叶被踢得翻了好几个滚,手机屏幕亮了又暗——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教学楼里的灯一盏盏灭下去,只剩下楼梯口那盏还亮着,昏黄的光打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把我的影子钉在墙上。风从操场那边卷过来,带着点傍晚的潮气,吹得人心里发闷。

我掏出手机又看了眼时间,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输入框里的“你到底好了没”删了又改,最后还是按灭了屏幕。不远处的自行车棚传来锁车的轻响,大概是最后几个值日生也走了,四周突然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搞什么啊……”我低声嘟囔了句,踢飞的梧桐叶撞在栏杆上,弹回来滚到脚边。天边的晚霞褪成了灰紫色,连蝉鸣都变得有气无力,只有楼梯口那盏灯还在滋滋响着,像是在陪我一起等这没头没尾的拖延。

楼梯口的灯光忽然晃了晃,洲姐背着包从拐角走出来时,我正转身想走。她看见我,脚步顿了顿,随即挑着眉笑起来,步子放慢了些,慢悠悠地晃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耐心超好的小等客吗?”她往栏杆上一靠,包带随手往肩上一滑,指尖卷着耳边的碎发,“我还以为早跟别人跑了呢,没想到真在这儿罚站似的等我。”

她说话时眼睛弯成月牙,尾音拖得有点长,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晚风掀起她校服衬衫的袖口,露出手腕上那串红绳手链,随着动作轻轻晃。我刚想开口,她忽然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怎么,怕我跑了?还是说……没我陪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啊?”

走廊尽头的灯“滋啦”响了一声,昏黄的光落在她眼里,映得那点戏谑都染上了点暖融融的光。我抬脚想踢她,她却笑着往后跳开半步,书包往背上一甩:“走了走了,等急了吧?算我欠你杯奶茶——别摆着张脸啦,再等会儿,门卫大爷该锁门咯。”

我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转身往楼梯口走,故意把脚步踩得重重的。“谁等你了,我就是刚好收拾东西慢了点。”

她在身后低低地笑,脚步声“哒哒”地跟上来,书包带蹭着校服发出细碎的响。“是是是,”她凑到我旁边,语气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们班长大人最忙了,哪有空特意等我这个磨蹭鬼。”

下楼梯时她故意踩错阶,胳膊肘往我这边一拐,差点把我撞得趔趄。“哎小心——”她伸手拽住我校服后领,指尖带着点刚从空调房出来的凉意,“看来确实离不得我,没我扶着都走不稳路。”

我甩开她的手,听见她在后面笑得更欢了,晚风从楼梯间的窗户灌进来,把她的笑声吹得轻飘飘的,混着远处零星的蝉鸣,倒让这迟来的傍晚多了点说不清的热闹。

晚风把校门口的梧桐叶吹得沙沙响,林老师拎着帆布包走在我旁边,高跟鞋踩在人行道的砖缝上,敲出不紧不慢的调子。刚走出学生的视线范围,她指尖就轻轻勾了勾我的校服袖口,像怕被谁撞见似的,又很快收了回去。

“今天最后那道题,你步骤写得太急了。”她侧过头说话时,鬓角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耳垂上那颗小巧的银钉,“明天早自习我在办公室,过来再给你讲讲?”语气还是课堂上的温和,尾音却悄悄带了点只有我们才懂的软。

路过便利店时,她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颗柠檬糖塞进我手里:“刚才看你走神,是不是困了?”糖纸被指尖捻开的声音很轻,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碰过我手心时带着点微凉的湿意——大概是刚洗过手。

夕阳的余晖还剩最后一点,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骑自行车的学生从旁边经过,她会自然地往我这边靠半寸,帆布包的带子轻轻蹭过我的胳膊。”

路灯亮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拎着鞋走在巷子里,帆布包甩在肩上,像卸下了白天的严谨。“其实今天公开课有点紧张,”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放得很轻,“看到你坐在最后一排冲我眨眼睛,突然就不怕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唤醒,暖黄的光落在她脸上,我伸手替她拂去粘在发梢的梧桐絮,她睫毛颤了颤,抬手按住我的手腕,指尖在我虎口处轻轻划了下。“别闹,”她压低声音笑,眼里的光比头顶的灯还软,“邻居听见要问的。”

钥匙插进锁孔时,她忽然转过身,在我耳边轻声说:“明天上课不许再看我了,再看……”话没说完,就被楼道里熄灭的灯光藏进了门后,只留下她转身时,发间飘来的淡淡栀子花香。

我陷在沙发深处,四肢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软塌塌地摊着,胳膊搭在扶手上,指尖垂着几乎要触到地毯。后颈抵着沙发靠背的绒布,陷出一小片温热的印子,连抬手拨一下滑到额前的碎发都觉得费劲儿。

窗外的天色暗下来,客厅里没开灯,只有阳台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刚好照亮我交叠的脚踝。呼吸放得很轻,胸口随着起伏微微动着,连带着沙发套上的褶皱都晃得慢悠悠的。

手机在茶几上亮了一下,屏幕光刺得我眯了眯眼,却懒得起身去够。脑子里空空的,像被傍晚的风扫过的操场,只剩下点懒洋洋的沉。沙发垫陷出一个贴合身形的窝,把我整个人裹在里面,像浸在温水里似的,连指尖都泛着点发沉的倦。

洲姐从浴室出来时,发梢还滴着水,睡裙下摆扫过沙发边缘。她俯身看我的时候,浴袍带子松松垮垮地垂着,发间的水汽混着沐浴露的茉莉香漫过来。

“还瘫着?”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我的拖鞋,声音里带着点刚出浴的哑,“客房床单没铺,要不……”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往沙发里坐了半寸,膝盖几乎要碰到我的腿。指尖忽然搭上我搭在扶手上的手腕,轻轻摩挲着:“一起睡呗?反正床够大。”

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她眼里,亮得像藏了点坏心思。她往前凑了凑,呼吸扫过我耳尖,声音压得很低:“说不定……能做点有意思的事呢。”

我刚想开口,她已经笑着起身,浴袍带子在转身时轻轻扫过我的脸颊,留下点痒意。“逗你的,”她往卧室走,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不过床确实够大——来不来随你。”

卧室门没关严,留着道缝,暖黄的灯光从里面漫出来,把她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晃啊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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