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后余温

作者:爱新觉罗毕 更新时间:2025/8/7 15:48:36 字数:5672

“晚风卷着栀子花香,从半开的窗缝里钻进来,贴着地板溜过玄关那双帆布鞋——鞋尖朝里摆得齐整,鞋跟沾着点新鲜的草绿,像是刚从院子里掐了花回来。我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杯壁凝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滴在茶几上,洇出个小小的圆斑。

客厅挂钟“当”地敲了八下,木质钟摆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她的粉色兔子拖鞋就放在沙发边,耳朵歪歪扭扭的,绒毛上还沾着根细草。我起身时膝盖撞上电视柜角,闷响刚落,书房的灯光就柔和了些,门缝里漏出的光像块快要化掉的奶糖。

手刚碰到书房门把手,就听见翻书的轻响。她没坐在书桌前,正蜷在窗边的藤椅里看旧相册,睡衣领口松松的,半截肩胛骨被月光描得泛着冷白。“还以为你要在沙发上长蘑菇呢。”她抬眼时,睫毛上像沾着点窗外的星光,“过来看看?”

藤椅轻轻晃了晃,她往旁边挪了挪,相册随手放在脚边的地毯上。发梢被风扬起几缕,扫过她露在睡衣外的小臂,带起一阵细密的颤。“怕了?”她忽然凑近,呼吸里的栀子香混着点夜风的凉,“刚才不是挺镇定的吗?”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她的指尖已经轻轻搭上我的手背,带着点试探往上挪了挪。“其实……”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贴在我耳边,“刚才没骗你。”

窗外的云不知什么时候散了,月光穿过纱帘落在她膝头,把睡衣的蕾s边照得半透明。她伸手勾住我的手腕,往藤椅里拉了拉,发间的风全扑在我颈侧,凉得人想躲,却被她轻轻按住了手肘。“有意思的事,”她用指尖轻点我的耳垂,声音里带着笑意,“现在?”

空气里的栀子香忽然变得清冽,像要把人整个裹进去。她的发梢扫过我下巴,睡衣的系带不知什么时候松了,她随手往上提了提,指尖带着点自己的体温,不经意蹭过我的手背。

颈侧的呼吸忽然顿了顿,她抬眼时睫毛扫过我下颌,像蝶翅落在微凉的皮肤。月光漫过她敞开的睡衣领口,能看见锁骨窝里盛着的一点光,随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不动?”她指尖松开我的手腕,转而勾住睡衣的系带在掌心绕了两圈,棉绳软乎乎的,蹭得人心里发慌,“还是在等我?”

话音未落,她忽然低头,发间的风拂在我喉结上,凉得人一颤。她抬手把我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带着点温:“灯太亮了吗?”

“有、有点。”我伸手想去够台灯开关,被她按住手背按在藤椅扶手上。她另一只手调暗了灯光,暖黄的光晕变得柔和,“这样呢?”

睡衣系带不知何时又滑到腰侧,她往上拉了拉,指尖不经意蹭过我的手腕,带起一阵轻痒。她的发梢扫过我X口,夜风的凉和她身上的温缠在一起,扰得人呼吸乱了节奏。

窗外的云忽然飘回来,书房里只剩昏黄的光,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晃晃悠悠的。她的指尖顺着我的手腕往上,轻轻捏住我的下巴,让我抬头看她。“现在信了吧?”她眼底盛着光,像揉碎的月亮,鼻尖轻轻蹭过我的鼻尖,“那……有意思的事,继续吗?”

没等我回答,她把相册往我面前推了推:“你看这张,小时候的你胖嘟嘟的,还抢我手里的糖葫芦呢。”

相册里是两张稚嫩的脸,我穿着红色小袄,正伸手去够她举着的糖葫芦,她皱着眉往后躲,嘴角却翘着。“哪有,明明是你非要塞给我吃。”我指着照片反驳,耳尖却有点发烫。

她低笑起来,肩膀轻轻颤着,发梢扫过我的锁骨,带起一阵细密的痒。“还嘴硬。”她指尖点了点照片上我的脸,“后来是谁哭着说再也不抢我东西了?”

“那不是被阿姨凶了嘛。”我挠了挠头,视线落在另一张照片上——初中运动会,她穿着校服跑八百米,我举着矿泉水在终点等她,两人笑得一脸傻气。“这张我记得,你跑完差点晕过去,吓我一跳。”

“还说呢,”她戳了戳我的胳膊,“是谁把水洒我一身,还笨手笨脚给我递纸巾?”

我们凑在一块翻相册,从穿开裆裤的年纪聊到高中毕业,月光从纱帘透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影。她忽然指着一张合影笑出声:“你看你这发型,当时还觉得挺酷,现在看像个刺猬。”

“哪有!”我抢过相册翻到下一页,是大学时她来我的城市看我,在车站拍的照片,她穿着米色风衣,我穿着卫衣,两人冻得缩着脖子,却笑得格外开心。“这张好看。”

“嗯,”她应着,往我身边靠了靠,“那天风特别大,你非要拉着我在车站门口拍照。”

藤椅轻轻晃着,布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发间的栀子香混着夜风,漫得满室都

聊了这么久,你困了吗?”她话音刚落,我忽然指着相册里那张穿高中校服的合影笑出声。照片里她站在前排,校服袖口挽得整整齐齐,而我缩在后排角落,领口还别着她给我别歪的校徽。

“说起来,”我指尖敲了敲照片上她的名字牌,“你明明比我大五岁,又是当年亲手把我领回家的人,怎么会跟我同班?那时候总有人问我,是不是你拐来的小亲戚。”

她翻相册的手顿了顿,从夹层里抽出张泛白的收养登记证复印件。边角被磨得卷了毛,上面“监护人”一栏是她的签名,那时她刚满二十,字迹还带着点青涩的用力。“还不是因为某人。”她把登记证往我面前推了推,月光落在她手背上,能看见几道浅浅的月牙印——那是我小时候总攥着她手指留下的。

我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夏天。福利院的槐树下,她穿着白衬衫蹲在我面前,手里举着颗橘子糖:“以后跟我回家好不好?我给你买一整罐橘子糖。”后来她真的成了我的监护人,白天在大学上课,晚上就抱着课本陪我写作业,我作业本上的红叉旁边,总跟着她画的小笑脸。

小升初成绩出来那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市一中的录取线差了十七分,我摸着书包里她给我缝的名字牌,抽噎着说以后再也吃不到校门口的糖画了。她当时正在准备考研,却突然把复习资料往桌上一摞:“哭什么,姐姐再念一次高中就是了。”

我以为她在开玩笑。直到三个月后,她拿着市一中的转学证明站在我面前,校服领口别着崭新的校徽,身后还拖着个装着课本的行李箱。“你疯了?”我拽着她的袖子直跺脚,“你都快大学毕业了!”

她却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塞进我嘴里,指尖蹭过我发烫的脸颊:“我们小不点怕生,没人陪着怎么行?”那天她蹲在厨房给我煮面,我扒着门框看她的背影,忽然发现她的肩膀好像比刚领养我时瘦了些,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裤脚还沾着去学校报名时的尘土。

高中三年,她总比我早到教室半小时,在我课桌里塞好热牛奶;晚自习结束又要绕去打工的便利店,回来时总不忘带个我爱吃的豆沙包。有次我撞见她在办公室跟老师解释,说自己“脑子慢,留了几级才跟上”,转身看见我,却立刻扬起笑,把手里的奖状往我怀里塞:“你看,姐姐也考了第一名呢。”

相册翻到最后一页,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拍的。她穿着西装,手里拿着我的成人证明,身后的蛋糕上插着“18”和“23”两根蜡烛。照片背面有她写的字:“我的小朋友长大了,以后换我跟着你走。”

窗外的栀子花香忽然浓了些,她把相册合上抱在怀里,发梢蹭过我手背。“那时候总怕你在学校受欺负,”她声音轻得像被风揉过,“想着多陪你几年,等你再结实点,能自己扛事了……”

我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就像小时候怕她走丢那样。她的脉搏在我掌心轻轻跳着,和十二年前在福利院槐树下,她蹲下来问我“跟不跟我走”时一模一样。

闹钟响第三遍时,我几乎是弹坐起来的。窗外天刚蒙蒙亮,带着点清晨特有的凉,卧室里还飘着淡淡的茉莉香,只是比昨夜淡了许多,像层薄纱蒙在家具上。

身侧的床铺已经空了,被角叠得整整齐齐,只有枕头边还留着一根长头发,黑得发亮,缠在浅米色的枕套上。

我盯着那根头发看了两秒,突然听见厨房传来动静,趿着拖鞋跑出去时,正撞见洲姐端着牛奶从厨房出来。

她换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和昨夜浴后的样子判若两人。看见我,她挑了挑眉,把牛奶往餐桌上一放:“再磨蹭五分钟,早自习准迟到。”

我没敢看她的眼睛,低头去抓书包,指尖碰到桌角的三明治——是她烤的,边缘微微焦脆,还冒着热气。“谢了。”我含糊地说了句,抓起三明治就往门口冲。

“等等。”她忽然叫住我,几步走过来,伸手替我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她的指尖擦过我颈侧时,我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昨夜她吻过的地方突然泛起一阵热。

“脸红什么?”她低笑,指尖在我耳垂上轻轻捏了一下,“书包拉链没拉好。”

我慌忙低头去拉拉链,耳尖烫得能煎鸡蛋。她的呼吸落在我头顶,带着点温温的热:“放学早点出来,来我办公室,咱们俩一起走”

“哦。”我应着,拉开门就往外跑,楼道里的冷风灌进衣领,才稍微压下去点脸上的热。跑下楼时回头看了一眼,她家的窗帘拉开了半扇,隐约能看见她站在窗边的影子,手里好像还拿着那杯牛奶。

早读课上,我盯着英语课本上的单词,眼睛却怎么也聚焦不了。苏郁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喂,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我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边缘,忽然闻到自己袖口好像还沾着点茉莉香,淡得几乎闻不见,却像根细针似的,一下下往心里扎。数学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的时候,我猛地挺直了背,可余光落在黑板上的函数图像时,脑子里闪过的却是昨夜她浴袍带子扫过我脸颊的痒。

课间操站队,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我排在队伍里,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我名字。回头看见班长拿着一摞作业本跑过来,“昨天的数学卷子你放哪了?老师要查。”

我心里“咯噔”一下——卷子昨晚根本没写。手忙脚乱往书包里翻时,指尖触到个硬纸壳,抽出来一看,是个没拆封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只懒洋洋的猫。翻开第一页,上面有行字,是洲姐的笔迹,娟秀又带点随意:“数学公式抄三遍,比罚站管用。”

风从操场吹过来,掀起笔记本的纸页,哗啦啦地响。我捏着本子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脸颊又开始发烫,远处的篮球架、嬉笑的同学,好像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只有那行字和鼻尖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清晰得像刚发生过一样。

苏郁跑过来拍我后背:“发什么呆呢?老师看过来了!”

我慌忙把笔记本塞进书包,转身站好时,阳光正好落在我手背上,暖烘烘的,像昨夜她指尖的温度。

下午最后一节是洲姐的语文课。阳光斜斜地从窗玻璃切进来,在她讲课的白衬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粉笔灰在光尘里浮着,混着她声音里的温和,倒比往常多了几分静气。

我摊开笔记本假装记笔记,余光瞥见夏浅从书包里摸出颗橘子糖,“啪”地拍在我手心里。“哎,你昨天数学笔记借我瞅瞅!”她嗓门没压太住,尾音带着点咋咋呼呼的亮,发梢甩过来扫过我手背,带着股柠檬味的洗发水香,“昨晚光顾着打游戏,压根没听进去!”

“嗯,下课给你。”我刚把糖攥紧,讲台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粉笔敲击声。抬头正对上洲姐的目光,她捏着粉笔的手指顿了顿,视线在我和夏浅之间打了个转,又若无其事地移回黑板,讲课文里的排比句时,声音里那点柔和好像掺了点沙粒,有点发涩。

夏浅浑然不觉,胳膊肘直接往我桌上一撑,笔记本“哗啦”推过来大半本:“你看这道题,是不是跟上次月考最后一道差不多?我瞅着步骤特像……”她说话时手还在我笔记本上点来点去,指腹带着点刚写完字的热乎气。

“最后一排穿蓝校服的男生,”洲姐的声音突然扬了半度,教室里的嗡嗡声瞬间掐断,“起来说说这段景物描写的作用。”

我猛地弹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夏浅也吓了一跳,手还僵在我本子上,冲我吐了吐舌头。黑板上的文字像在转圈,我脑子里全是夏浅咋咋呼呼的声音,憋了半天冒出句“烘托……烘托气氛”,底下立刻爆发出几声低笑。

洲姐没笑,眉峰挑了挑:“具体怎么烘托的?结合上下文说说。”

我卡壳了,脸烫得能煎蛋。夏浅在旁边急得想给我使眼色,手还在下面比划。洲姐抱着胳膊看了我几秒,才淡淡开口:“看来上课没认真听。这样吧,下课到我办公室来,把这段分析抄二十遍。”

放学铃响时,我刚收拾好书包,夏浅就一巴掌拍在我背上:“对不住啊哥们儿,好像把你坑了!”她把那颗橘子糖又塞回我手里,“赔你的,回头笔记记得给我啊!”

“知道了。”我把糖揣兜里,刚想走,就听见苏郁在门口喊:“洲姐叫你赶紧去办公室呢!”

洲姐的办公室还是那股淡淡的茉莉香,只是今天好像裹了点凉丝丝的气。她坐在办公桌前翻教案,指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安静里格外清。我站在桌前,低着头不敢说话。

“刚才和夏浅聊得挺开心?”她忽然开口,声音平得像没波澜的水。

“没……就说笔记的事。”

“哦?”她抬眼,笔尖在教案上顿了顿,“比听课还重要?”

我张了张嘴,没敢接话。她忽然放下笔,起身走到我面前,身上的茉莉香一下子浓得化不开。“知道为什么叫你抄二十遍吗?”她的指尖轻轻敲在我胸口的校服上,“不是因为你没答上来,是因为……”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我兜里鼓起来的那块糖上,忽然伸手往里一掏,把橘子糖捏在了指尖。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闪了闪,她低头看着糖,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闷:“上课就该有上课的样子。”

说完,她把糖扔回我兜里,转身坐回椅子上,重新拿起教案:“抄吧,抄完才能走。”

夕阳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长长的一道,像憋着点没说出口的话。我找了张椅子坐下,笔尖落在纸上时,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橘子糖在兜里硌着,甜丝丝的味道好像渗了出来,却盖不过空气里那点忽冷忽热的茉莉香。

抄到第七遍时,夕阳已经漫过办公桌的边缘,把“烘托气氛”四个字染成暖橘色。洲姐不知何时停了笔,正对着窗外出神,侧脸被霞光描得软软的,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倒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洲姐,”我放下笔,指尖酸得发僵,“抄完了。”

她回过头,目光扫过那叠纸页,忽然笑了笑:“字倒是比上次工整了。”伸手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像片羽毛落上来,轻轻一痒。

办公室里的茉莉香混着夕阳的暖,变得温温吞吞的。她把纸页理整齐,塞进抽屉:“走吧,一起回去。”

下楼时碰见几个晚走的老师,跟洲姐打招呼,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带着点探究。我下意识往她身后躲了躲,听见她笑着说:“这孩子数学差点,留他补了会儿笔记。”

晚风里带着点青草的凉,她走在我旁边,高跟鞋敲在石板路上,笃笃的响。路过校门口的小卖部时,她忽然停下:“想吃点什么?”

“不用了。”我摇摇头,兜里的橘子糖不知什么时候化了点,黏在掌心。

她却径直走进去,出来时手里拿着支绿豆冰棒,剥开纸递过来:“天热,吃点凉的。”

冰棒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刚好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热。走到楼道口时,她忽然说:“夏浅那丫头大大咧咧的,你上课别总跟她疯。”

我愣了愣,抬头看见她眼里的笑意,像揉了点夕阳的光。“知道了,洲姐。”

她转身往上走,浅灰色的针织衫在暮色里晃了晃,留下淡淡的茉莉香,混着手里冰棒的甜,漫进了晚风里。我站在原地,摸了摸兜里那颗化了一半的橘子糖,忽然觉得,明天的早自习,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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