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空小蓄。”
“年龄？”
“24岁です。”
“不像啊……以前干过什么工作吗？”
“是学生。”
“学生？魔导院的？算了……”
公会前台天天干，白班夜班轮着换，一个月就拿七八百贝，何必深究呢？所谓冒险者不问出处，这位前台值班的受付娘照常心不在焉，不在乎来人的身份到底如何。
就这样，空小蓄登记的事情草草完成了。
空小蓄仍旧处在恍惚之间。不是她自己行动的，而是身体自己在运作。回过神时，她已站在一面斑驳的墙壁前，墙壁上布满着大大小小、或贴或挂的带字牌板，就像是安置小区里贴满房屋招租消息的公告板。
她的身上狼狈依旧，但多挂了一件什么东西——那是一个软木的挂牌，由一根细绳串起，挂在腰际。她不由得拿起来察看。
一个冒险者铭牌。上刻：
空小蓄，人族女性，24岁，Lv.1新人。
这是一个大厅内，周边的冒险者们来来往往、吵吵嚷嚷，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一个身着皮甲的盾斧手走近来，端详眼前这面任务委托栏。空小蓄赶忙让开身位，缩在一旁，怕挡着别人视线。
“系统？系统在吗？”
空小蓄在心里呼叫，“什么情况？谁用绯〇之王了！？”
“是APP，我用了催〇APP。”
“哈？那、那这里不会是传说中的‘冒险者公会’吧？”
“Bingo~”
空小蓄看向眼前花花绿绿的的委托栏。
“寻找宠物猫”：喜闻乐道的任务委托，新人能接，报酬20贝。但身在陌生的城市，空小蓄自己都会迷路、也无什么追踪系技能，就别提盲目地去找什么东西了……
“商队护卫”：是要去一个叫做“盐泉镇”的地方。委托中提到，途径的荼蘼谷近来有匪盗出没，送到之后报酬300贝……呃，但别人要雇的是银牌冒险者。
“魔物讨伐”：写的是南山沼泽有接近“凶”级的魔物……
端详了一会儿，空小蓄脸上的表情愈发疑惑起来：
“啊不是，我怎么看得懂这些字儿？此处岂非异世界耶？”
“这要说到很久~很久~以前~”
系统开始她的讲解，“有个叫作‘无铭’的家伙，将一个叫做‘浮城’的地方的字符传了出去，说是参考安〇乌尔恭异世界寻友之法。‘如果老大也在这个世界上的话，看到了这些字符，想必就会引起注意吧，桀桀桀桀桀’……再后来，就成了尘世大陆的通用文字咯~”
“喔，那整挺好。不过，无铭……”
“他呀，他七千多年前就没了。没活多久，整不少活。”
无铭是……好像是自己梦里的一个人物？
“你看，那个委托。”
系统指引了一下空小蓄的目光。空小蓄朝那边看去，委托栏的顶端钉着一块厚板子，赫然写着：
“瀑中古城魔物素材搜集，长期有效。”
“地下城，很适合你~”
空小蓄感到头大，只想拒绝一切来自系统的提议，然后回去捡垃圾吃。她原先就不想做冒险者的，用勇气与幸运交换明天，实在是太不保险了：
“那个啥，上来就打怪，是不是难度有点儿太高了？我还是抓阿猫阿狗吧……”
“喝诶~看我的‘催〇魔法’：”
系统忽地大喝一声，“常〇改變·認〇扭曲·精〇物品化·隸〇洗腦編！”
“呱！救命啊！不要哇——！”
空小蓄抱住脑袋，生怕中了上述魔法。
“别喊别喊……宿主你是知道我的，要是乖乖听话，我就不会强制哟~”
“唉……那，能保证我安全吗？”
“没问题，我有特殊能力，在危急时刻可救你于水火。”
系统自信地说道，“而且，浅层顶多只有‘强’级的魔物。别担心，你可以的宿主。”
“话说……”
空小蓄指着委托栏上的一些字符说，“这个‘凶’啊‘强’啊是个什么意思啊？Mu〇en的强度分级吗？”
“那个……也是无铭干的，是按照等级来做的强度划分，同时也可以用作魔法、武技等级的划分，从他那个时候一直传下来，人们至今还在沿用：
“‘普’就是一阶强度，Lv.1~Lv.5，‘普普通通’的程度，一人可敌；
“‘强’是二阶强度，Lv.5~Lv.10，踏进‘强者’领域的程度，十人方能敌；
“‘险’是三阶，Lv.10~Lv.20，足以深入‘险境’的程度，五十至百人敌；
“‘凶’就来到了四阶，Lv.20~Lv.30，独当‘凶兽’的程度，五百至千人敌；
“再往上是第五阶‘祸’，Lv.30开始算，为世间带来‘灾祸’的程度，五千至万人敌；
“Lv.50起是第六阶‘准神’，‘神话’的程度，万人不可敌；
“Lv.80则是第七阶‘真神’，‘至高’的程度，无人能敌……
“嗯，大致就是这样划分，常用到的也就是‘普强险凶祸’——‘普强险凶祸’，多念几遍，很好记吧。”
有个解说真好，空小蓄半懂地点点头，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太能支持她进行较复杂的思考——不过，这系统怎么不早点儿说呢？人家《斗〇苍穹》开头就引出斗之〇分几段几段，你这多久了才让人知道分级……她愣了愣神，一下子意识到什么：
“‘强’不就是Lv.5了吗，我Lv.1去打个〇啊！”
“等级低不要紧，你是机制怪，玩儿的就是机制，懂吗？”
系统指指点点起来，“普打强、险打凶，练气打筑基、金丹打元婴，这都是主角日常操作罢了，不必大惊小怪。而且，我是谁啊——我可是系统哟！大陆各处的地下城、魔物等级我都熟稔于心，可使你实力直追情报自〇也！
“不要小看我的情报网！”
“唔……”
空小蓄犹疑地念道，“我不一定是主角啊，又不能突破次元壁看剧本……”
“好啦好啦，你都是穿越者了，怎么不是主角呢？
“那么空小蓄唷，我以‘系统’之名，向你发布任务：
“‘古城阴影’：前往地下城‘悬瀑古城’，搜集魔物素材。”
……
空小蓄艰难地出了城，蹒跚地登上了晚山的山腰。此时已是下午时分，烈日高悬在溪谷的上空，行路者寥寥无几。此刻，她正瘫坐山腰的石阶上，仰着头、张着嘴巴，期望从瀑布的飞沫中汲取一点儿水分来滋润喉咙。
“宿主，歇好没有？”
“没有……”
光是走到这里就已经几乎花了全力，接下来还要去那个叫做“瀑中古城”的地下城，豁出性命与魔物搏斗，还要搜集掉落物，还要……每一步都是耗竭生命力的挑战。
异世界生存这么难，辅导员怎么不提前通知呀。
感觉就像是Lv.1在刮满级Boss的痧，还要连续刮个十天半月。每一个技能都要卡着点放、每一次闪避都不能出错，敌人每一个前摇都要看在眼里、每一个后摇都要抓准时机，否则被碰一下就将死去。
空小蓄感到要昏迷过去时，就赶紧站了起来，怕自己真的在这里昏过去，然而迎接她的又是一阵眼前发黑。待这场黑暗过去，她又咬着牙抬腿向目的地进发。
讨生活，讨生活……
悬瀑古城是一座遗迹型地下城，位于晚山瀑布的水帘内部，是溪谷中部地区的一座重要的大型地下城。溪谷的交通枢纽——悬瀑城，就坐落在该瀑布底部的湖泊之中。
从悬瀑城出发，向西爬上数百阶楼梯与凌空栈道，可通向古城的入口。
这世界上存在着“玛娜”，它在每一处地方都有存在，只是有的地方浓厚、有的地方稀薄罢了。当玛娜发生异常的扰动现象时，魔物就会产生，尤其是玛娜浓度高的地方。
地下城中的玛娜浓度尤其高，且会发生扰动的概率相当大。如果说野外是随机刷新魔物的话，那么地下城中就是必然刷新魔物了。
抵达悬瀑古城入口时，空小蓄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
这是两扇巨大的石门，约有五六人高，气派而威风。门上雕画着许多花纹，经历风吹水蚀，已经斑剥不清。它向外敞开，散发出阴冷的气息，予人一种来自上古的震撼感。
“里边是不是有骨龙？还有龙祭司？”
“没有唷，至少这里没有~”
“就是说有地方真的有……”
走进大门去，冷气便笼罩了身体，光线也瞬时昏暗了起来。空小蓄的身体已经哆嗦不起来了，只感到体温迅速逸散，仿佛浸入一片冰水之中。
外面的世界远去，古城在前方相迎。
墙壁上长着荧光苔藓，散发幽青的微光，将地下城内部照得相当诡异。空小蓄感到有些头晕，就像是在天〇省地下探古墓一样，实在是糟糕的感觉。
继续蹒跚前进，几度以为自己走不动了，但咬咬牙，还是向前多挪了些步。
“走到前边那根柱子就昏过去。”
空小蓄心里悲观地想道。
靠近那根柱子时，便又看到更远的柱子，于是纠正了自己：
“不对，是再前边那根才昏。
“又不对，这次应该是再在前边那根……”
“砰！”
“布嘎——！”
华丽的受击音效！空小蓄与地面亲密接触，本能地用手去撑了一下。随着剧痛，她意识到手中触感发生了异常，艰难地翻了个身——她惯用手的手腕折断了。
尝试移动手腕，但疼痛得全身发软、神智涣散。她随即感到视线模糊，用力眨了眼睛，只感到额前一阵湿润，原来是头被磕破了。
“还是休息一下吧，你。”
系统终于发话了，“宿主真是体力杂鱼呀……”
“什么杂鱼，我活到现在……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杂鱼、杂鱼，杂~鱼~”
“嗯嗯嗯，唔唔唔，你说得对，我是杂鱼……你说得……对……”
声音渐渐衰弱下去。
在空小蓄合上眼的前一刻，又听见系统在脑内的喊声：
“喂~！”
“别打扰我……等我死一会儿再说……”
“喂，地面太凉，躺这儿不合适，只会让你更快地失温——去那边。”
系统的指引朝向了黑暗中，那里是一些古旧的棺材，棺材板或碎裂、或被掀翻在地，“那是古城以前的棺葬，后来是蹦尸鬼的地方，再后来……就被冒险者基本清剿干净了。你倒可以用用，睡木头怎么都要比睡石头好。”
棺材发散着腐烂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平日里必可令人呕吐三升。但空小蓄的胃里没有任何东西，五感也早已迟钝，并不在意这些。
她朝棺材中一躺，阖上双眼，一时却不能睡着。
“回光返照，我这是？”
“……可能吧。”
“晚安，系统。
“晚安，〇之城。
“晚安，玛卡〇卡……”
……
心脏一跳，空小蓄猛地睁开眼睛。她感到自己没睡着，疲惫的精神依旧疲惫，丝毫没有休息过哪怕一小会儿的感觉。
“还没死吗……”她自言自语。
“死期未到，天命如此~”
她只有前进。地下城通入瀑布后方的山体深处，然后向下延伸。
空小蓄见到上前方有一幅巨大的古代壁画。这幅壁画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是一颗像彗星的东西，彗尾加了些密集的竖线，表示它正在快速地向下坠；下半部分是一株大树，枝蔓交叠、向上延伸，仿佛要去缠住那颗坠落的彗星。
大树在与一颗彗星相抗？
“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系统顿了顿，“古代发生的事情，不值一提。”
向下，抵达一坡长长梯坎的底端，空小蓄又朝前走了许久。她已经抵达系统所提示的、魔物出没的地域，然而一个魔物也没见着，倒是发现了一些尸体样的东西。
空小蓄小心地接近，看见了几团液体的粘稠状物，内部包裹着的似是骨架，往下渐渐淌着、在地面扩散开来，相当恶心。
“那是正在融化的魔物尸体。”
系统适时地作了说明。
“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吗？”
“不是，素材已经被取走——看来是有人先来过这里了。”
系统解释道，话锋又一转，“刚好，那些人过来了，准备交涉吧。”
地下城里响起了脚步声，鞋跟敲击在石板上，在寂静中格外地响亮。
那群人出现在空小蓄的视野中。
是一群冒险者。
“尸鬼吗？”
打头的那位头上长角的少年动了动鼻子，感应到了空小蓄的气息，迅速抽出了腰后的剑。其他人也都握紧了武器，摆出了预备战斗的姿势。
他们眼前的人影——空小蓄，佝偻着脊背，拖拽着身体从黑暗中走来。她浑身是腐朽棺木的气息，全然不似一个活人。
“……不，不是尸鬼。”
白色短发的少女伸出手臂，拦下了预备攻击的队友们，“是人。”
他们缓缓接近，但依然握着武器、联结成某种阵型，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一团小光点飘了过来，是那位帽子尖尖的小法师释放的魔法。在光照下，空小蓄看清了他们的外貌——她略有印象，是之前见到的那个令人羡慕的七人小队。
光点映照下，他们也看清了空小蓄的外貌。或许是认为她不构成威胁，便收回武器，脱离了战斗态势。干净利落，十分帅气。
“你好，我们没有恶意。”
为首的那位少女将冒险者铭牌从衣领中抽出，向空小蓄展示了一下，“我是悬瀑城精金级冒险者，焚风。我看到你的状态非常不好，提议你最好不要前进了。”
灰短发少女又展示了一下背上背着的布包，其中应该是从魔物身上收割来的战利品：
“我们在里边讨伐了一些等级较高的，但应该还有漏掉的残留，估计至少是‘险’级。你这幅样子，看起来也战斗不了——好心建议，就此止步，转身回去吧。”
其他人也附和地点点头，目光中略带担心，这是好意的体现。他们此后没有多言，与空小蓄擦肩而过，向地下城外部离开了。
空小蓄目送他们的背影，直到其隐没在视野尽头：
“小统小统？”
“我在~”
“我可以回去了吗？”
“别人叫你回你就回啊~”
“那……别人刚刚不是说这里很危险吗？”
“嗨呀~来都来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系统的声音肃杀了起来，不容置疑：
“往前走，莫回头。”
（未进食的第56个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