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闭上双眼，架起胳膊护住脑袋的蔡纶，并没有遭遇预想之中的强大冲击。
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在他脚边响起，紧接着是小女孩的闷哼声，以及一道温柔好听的男声：
“小蔡同志，可以睁开眼啦。”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蔡纶放下手臂，眼前赫然出现了王小花和毛俊朗两个人笑眯眯的脸。
“欸，你们调查结束了？”
“嗯，那些村民嘴里的传言太多太杂，有用的信息实在太少，所以我们就打算来你这边看一看。”
说着，王小花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小女孩脸上的污泥，打着手电仔细看了看，眼中闪过几分诧异：
“这小女孩怎么如此面生，能够操控人傀的鬼使也只有那么几位，没听说谁收了个这么小的女孩子当徒弟的啊？”
“先办正事吧队长，这一人一傀等下打包回局里好好审审不就啥都知道了？”
毛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浓重得化不开的疲倦，他打着哈欠走到蔡纶面前：
“这么久了，张小天的档案你找到了没？”
“没，我之前遇到了老保安和他的一个帮手，然后又进了张小天的诡梦......”
蔡纶展示了一下脚上的伤口，然后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先前遇到的事情全盘托出；听完了蔡纶的叙述，王小花和毛俊朗的脸上渐渐浮现几分愤怒和心疼。
愤怒自然是对老保安的，心疼则是给蔡纶的：
“伤得怎么样，我看看。”
毛俊朗将蔡纶扶到走廊边上的椅子上坐下，解开他用衬衫碎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脚，看着伤口处的血痂，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来。
“等一下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哦...嘶！”
瓷瓶里装着淡黄色的粉末，随着毛俊朗轻轻的敲击一点点洒落在伤口上；蔡纶只觉得伤口处先是一阵清凉，紧接着渐渐泛起浓烈的灼烧感，持续性的疼痛让他不禁龇牙咧嘴起来。
“差不多了，你把这个套上。”
毛俊朗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正方形物体，鼓捣了几下后，方块里居然猛烈地喷出白色的泡沫来。
然后，他将方块凑到蔡纶的脚边，细致地将白色的泡沫涂满脚踝以下的所有部分，而后已经满是灰尘和血污的脏布条一脚踢开。
“行了，现在试试看？”
泡沫已经凝固，像是轻便的鞋子一样，蔡纶好奇地戳了戳这别致的鞋子，手上传来的触感和橡皮差不多：
“哇，这是什么高科技么？！”
“哼哼，不要小看科技的力量啊小子！”
眼看毛俊朗又要开始不着调起来，王小花轻轻咳了咳：
“行了，既然处理好了伤口，那就先找档案吧。”
“那这一人一傀呢，就这样放着？你不怕那小女孩醒过来跑了？”
“准确来说，这小女孩一直都是醒着的，对吧？”
王小花用脚尖踢了踢小女孩的腰腹，在她惊诧的目光中轻巧地躲过她突然暴起的一击，掐着她的手腕打掉了她手里材质不明的小刀。
“你都戴着我的脸了，还想背刺我？”
小女孩闻言慌乱地搓了搓脸，却什么都没拿下来。
“你，你这变态，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提供一个让你在和我们回警局之前不会做坏事的保障。”
说完，王小花打了一个响指，小女孩虽然仍旧是一脸的怒意，却也只能乖乖操控地上已经有点散架的高大人傀站起来，和她一起靠墙罚站。
看到眼前这一幕，蔡纶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连忙提醒道。
“对了王队长，这个小女孩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在档案室里了，你问问她是不是也来找张小天档案的？”
“有道理，小朋友，你提前来档案室是为了找什么？”
“呸！我不会告诉你任何......呜哇！我的人傀！！！”
王小花指挥着小女孩让自己的人傀狠狠地给自己的身体来了一爪子，满脸和善的笑容：
“真的不说吗？那就只好让你自己肢解你的人傀喽？”
“别，我说，人家说就是了......”
闻言，王小花放开控制，小女孩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人傀，眼中的委屈渐渐化作晶莹：
“人家是被叔叔委托......”
“好好说话，不准夹子音。”
“啧，我可不是来找什么档案的，百天中学地下室里藏着某种阴邪的镇物，我是来回收这东西的。”
听到小女孩嘴里提到的镇物，蔡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怀里裹着王小花脸皮的木盒，抬起头却意外对上了王小花的眼神。
他看到王小花朝自己眨巴眨巴眼，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表现出来东西在自己手上。
“然后呢，你找地下室的镇物，怎么反而找到楼上的档案室了呢？”
“因为我被差点被卷进去某个鬼东西的梦里，不得已远离了地下室，偶然发现上面也有阴邪的气息，这才进去查看了一下。”
说完，小女孩从口袋里掏出张破破烂烂的照片，似乎是某个班级学生的大合照：
“喏，就是这东西。”
接过照片，王小花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眼神里闪过一丝疑问，但被他很好地掩饰了下去：
“行吧，勉强算你过关，站着去吧！”
闻言，小女孩柳眉倒竖，却还是老老实实站回了原位：
“喂！我这不算立功表现吗！再说了，我是来帮你们驱邪的，你们应该好好感谢我，再给塞给我两百块钱，送我回家才对！”
“嗯嗯，你继续说，我是不是还要给你炒两个菜？”
小女孩嘴里的垃圾话让王小花无法回答，但这却正好踩在了毛俊朗的专业范围，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加入战局：
“小朋友啊，做人别太暴躁，不然小心哥哥喊你那个叔叔打你屁股~”
“你，你敢这样说！你信不信我叔叔来了你跪在地上求我都没用！”
“略略略，那你喊你叔叔来呀~小屁孩~”
没有被垃圾话骂战影响的蔡纶，仔细地观察着这一具给他带来不小压迫感的高大傀儡，却意外发现刚才王小花让它自己抓自己的伤口处似正在漏气，不少裹着白色颗粒物的棉絮从里面跌了出来。
“怎么，你很好奇这具人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填充物？”
王小花看出蔡纶的疑惑，于是挥手让毛俊朗歇一歇，而后指挥着小女孩掀开人傀的衣服：受伤后渐渐显露原型的傀儡此刻就像一个正在漏气的充气人偶，棉絮和石灰一样的白色颗粒物止不住的从伤口位置往外漏：
“人傀可不是死人尸体做的傀儡，只是用一层动物皮肤缝制的皮包裹着秘法的玩偶罢了。叫做人傀也是因为这种傀儡是人来操控的，能够操控尸体的从来都只有真正的鬼。”
“可以松开我了么？你怎么不自己来掀衣服！”
小女孩的脸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她恶狠狠的眼神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却在王小花脸皮的制约下动弹不了半分。
“哎呀，我们老大这个人比较有边界感，你的东西自然得你来处理啦。”
“你个狗！！！”
少女的呼喊怒骂再一次和毛俊朗匹配成功，王小花让小女孩放下人傀身上的衣服后便不再管两人，带着蔡纶走进档案室。
“张小天的档案就在这儿？”
王小花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档案陈列柜，捡起桌子上的目录，翻了两页后放了下来。
“不是，隔壁两间屋子也是档案室。”
“那就好，档案总目录里写着这里放的都是教职工资料......对了，你把盒子拿出来给我看看。”
王小花走过去关上房门，蔡纶从怀里掏出已经被自己捂热的脸皮和木盒子：
“给。”
“嗯......”
接过蔡纶手里的盒子，王小花的脸皮像是感应到主人的存在一般，自动从木盒子上剥落，摊在他的手上。
而摸着自己脸皮上的沾染的少年体温，王小花的脸色微微有些怪异：
“下次别把我的脸贴肉放，太热了。”
“哦哦。”
蔡纶没有注意到王小花脸上的不自然，目光全部放在那一方小小的盒子上：
“王队长，这里面的阴邪镇物，真的不留到回警局里再开吗？”
“呵呵，你尽管放心吧，我有制约这些东西的手段。”
王小花从腰间口袋里翻出一双纹着金线的蚕丝手套，小心翼翼地戴上后，双手抓住木盒的两边：
“这是......”
两人好奇的视线在木盒子里交汇，放在这个小木盒里的，居然是一层薄薄的......
灰尘？
不，应该说，这是和寺庙里香炉里放着的，充分燃烧后的香灰一样的东西。
没有想象中的什么沾染不明血迹的古老文物，也不是什么鬼怪的一部分身体，只是一层香灰。
“这，这东西是镇物？”
蔡纶想起自己每天供奉妻子时使用的香炉，盒子里的香灰和那里面的香灰看起来几乎一样。
难道说，小女孩撒谎了？
“不会，在我的人皮面具下，她不可能说谎。”
似乎是看出了蔡纶的心中所想，王小花轻轻摇了摇头：
“我的人皮好像也.....嗯？”
可是他话音还没落下，木盒子里的香灰突然就像被磁铁吸引的钢珠一样，疯狂地朝着王小花放在一旁的人皮上涌去。
不消片刻，那张人皮和香灰一起消失，盒子里的香灰显得更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