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毛俊朗抽出根牙签剔了剔牙，大方地抽出自己的工作证递给了服务员小姐姐：
“买单，再给你刷一百块钱的小费，就当是为你迷人的眼眸干杯~”
面对口花花的毛俊朗，服务员小姐姐并没有羞涩，而是接过大胆地举起桌上的水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感谢您的慷慨，毛先生，不过工作时间不允许喝酒，请允许我以茶代酒。”
“不必感谢我~稍后有没有兴趣一起出去转一转？”
“可我现在还在上班时间欸，实在是走不开。”
可是店里除了毛俊朗和蔡纶外再无其他的客人，她的这句话与其说是拒绝，更像是欲拒还迎。
“不过我想，下班之后的时间，也许可以免费附赠给您。”
黑发美人轻轻挽起耳边的发丝，眼下的那一点泪痣美的动人心魄，俏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熟练地翻开一页新的菜单，唰唰两下签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撕下来后贴在唇边轻轻一吻：
“记得call我哦~”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毛俊朗这桌，只留下一个令人无限遐想的完美背影。
“我，我勒个，超值！绝对超值啊！”
毛俊朗突然发了疯一样拉着蔡纶的脑袋一阵**，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兴奋：
“哈哈，没想到我毛俊朗终于也要摘掉雏鸟的帽子啦！小蔡啊小蔡，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等下，什么帽子，你说清楚点。”
蔡纶吃力地推开毛俊朗的手，顺了顺自己被揉得跟鸡窝一样的头发，眼里带着几分异样的光：
“毛警官，你不会要和那个女服务员去做什么坏事吧？”
“咳咳，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再说了，龙华警视厅的那些前辈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不然你以为这儿的服务人员凭啥拿五万一个月的底薪？”
“等下，夺少？”
听到五万块钱一个月的时候，蔡纶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要知道，十五万在他的老家就能划块宅基地盖小别墅了！虽然后续装修之类的费用肯定是稍有欠缺的，但在蔡纶老家，能盖起这样式房子的大老板屈指可数。
而想要成为这样的“老板”，只需要在龙华警视厅干三个月服务员？？？
“等等，为什么要这样安排，那你们这儿和那种会所又有什么区别？而且像毛警官你这样职业的，不是更应该洁身自好嘛？”
蔡纶本能地朝后挪了挪屁股，毛俊朗的脸上却渐渐浮现出一抹果然如此的微笑：
“我说小蔡啊，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虽然挂任警视厅，但谁和你说，我们就是警察了？”
毛俊朗的语气不再吊儿郎当，而是带上了几分生硬的冷漠：
“你还记得我们和你提到的鬼使嘛？除了那些和大鬼签订契约的大鬼使，剩下的鬼使都是将残缺的鬼融入自己的身体里，用意志和寿命压制和驱使它们，例如我。”
说着，毛俊朗也不顾自己此刻还在店里，刺啦一声拉开上衣：
“你好好看看，我的身体和你的有什么不一样。”
在毛俊朗白净结实的胸膛和小腹处，数道蜈蚣般的狰狞伤疤爬满他的肌肤，像是一幅诠释人体之丑陋的写实画卷。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我为了容纳我身上的那只小鬼......或者说，只是一只小鬼的一小块肉所进行的手术留下的痕迹。很丑吧？但比起每逢圆月的时候都会感受到伤口传来的撕裂痛，这些伤口根本不算什么。”
说完，毛俊朗急促的笑了笑，用力地拍了拍桌上的服务铃：
“再来一杯你们这最烈的酒！”
听到毛俊朗的铃声，刚才那位给他递上自己联系方式的黑发美人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
“毛先生，这瓶单一麦芽的苏格兰威士忌算是我们赠送的，请您收下。”
“送什么送！刷卡！”
毛俊朗似乎很忌讳“送”这个字眼，双眼微微有些发红：
“老子都不知道老子还能不能有明天！刷！给老子的钱全刷光！”
硬气的毛俊朗将自己的工作卡拍在桌子上，双眼一红，突然就呜呜哭了起来：
“不准送，都他娘的不准送，呜呜呜......”
猛男落泪的毛俊朗此刻仍旧赤裸着上身，黑发服务员似乎见惯了这种场景，朝着蔡纶使了个眼色后，轻轻将哭的像个快三十岁孩子的毛俊朗搂在怀里：
“别哭啦别哭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哦......”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似乎是听到了温柔的安慰，又似乎是钻进美人怀抱的缘故，毛俊朗哭的更大声了，蔡纶一时间不知道是留在这儿还是离开。
不过看到店里其他泰式美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些母性满满的眼神都蕴含着“你是不是也要哭一场？”的询问，一时间让他下定了赶紧从这儿离开的决心。
“呃，那个，麻烦您照顾一下他，那个，我先走了？”
“当然可以，客人，只是您真的不需要放松一下吗？”
一名编着棕色麻花辫的少女接替了正在安慰毛俊朗的黑发美人，面带微笑地朝着蔡纶伸出双手：
“在我的怀里哭一场也是可以的哦，哭过之后，我还会更加温柔地抚慰您的内心.......”
“对不起谢谢不用了！”
落荒而逃的蔡纶一口气冲出饭店，可他跑着跑着，就迷失了方向。
他的四周仍旧是熙攘热闹的龙华警视厅娱乐部，无数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交错在他的身边，或是劝他进店玩乐，或是询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蔡纶像是被家长弄丢的小孩，在那一双双热切中带着几分莫名意味的眼神感到了一阵的茫然和不知所措，于是只好继续跑。
“这，这，这里和我想象中的警视厅，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吧......”
蔡纶绕过一名又一名试图将他拦下的服务人员，似乎是他的错觉，随着他的奔跑，周围的设施居然渐渐变得复古起来：
商业街般的长街被甩在身后，瓷砖地板渐渐被泥土取代；渐渐宽敞起来的河道里停着几艘画舫，华灯初上，像是古装电视剧里的庙会，又像是那些国外动漫里的夏日祭典。
原本的现代商业风格，在这儿被推向另一个极端。
而正是这样的改变，隐约让蔡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奇怪，我是跑到室外了吗？”
抬起头，蔡纶看着熟悉的人造天幕，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各类或小道或官方的资料中，龙华警视厅不过占地两百亩左右，虽然宽敞到过分，但也不足以容纳这样一条可称庞大的运河。
可人工穹幕依旧在兢兢业业地遮蔽着天空，蔡纶看着无云满月的星夜，一时间有些恍惚。
“咦，小蔡？你怎么在这？”
就在他原地呆站着出神的时候，王小花的声音传来，蔡纶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王小花的身边站着好几个他不认识的人。
“王警官！”
好不容易见到了熟人，蔡纶激动地朝他跑了过去，心中半点儿也没有继续留在这温柔乡的留恋：
“那个，我回家还有事情，你可不可以现在送我回去呀？”
蔡纶双手合十，语调诚恳地拜托道。
其实他这样说也没错，毕竟已经出来整整一天了，明天早晨还需要供奉妻子。
可王小花还没回答，他身边一名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便首先发话了：
“啧啧，这就是局长亲自调档案的预备新人？恋家可不好，干咱们这一行可是需要把脑袋别在裤带上的！”
“嗯？”
蔡纶有些没弄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调档案”，什么“预备新人”？
他不是合同都没签吗？
“啧，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老傅说错了？”
“咳咳，没有没有，他只是有些紧张......这样，老傅前辈你先带其他前辈们逛一逛，我先送他回家，很快就回来。”
王小花赶紧打圆场，拉着还有些懵的蔡纶小跑着来到庙会角落的一座小庙，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身份卡。
“嘀嘀。”
刷过卡后，小庙背部的草丛里裂开一道口子，王小花拉着蔡纶穿过洞口，没几步便回到了停车场。
“王队长，刚才那位前辈说的是什么意思呀？我的档案被调走了？”
警车近在眼前了，蔡纶突然拉住王小花的手，语气严肃。
档案这东西可重要的很，他虽然答应毛俊朗入学，但可没说要加入龙华警视厅当什么鬼使。
尤其是在看到毛俊朗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和身上的伤疤过后，他坚定了读完研究生就找份能糊口的工作的想法。
“呃，那个......对，局长调你的档案是为了给你办入学嘛，那些老前辈们哪里知道这些，于是就擅自把你认为我们的预备队员了。”
“行吧......不过，那些就是大鬼使前辈们吗？看着好年轻。”
勉强接受了王小花的说辞，蔡纶紧接着又提出了自己的另一个疑问。
毕竟在毛俊朗的叙述中，这些大鬼使似乎很久以前就和大鬼签订了契约，可除了那个络腮胡，其他几位小哥哥小姐姐看起来都十八九岁的样子。
“那是因为契约的缘故啦，大鬼的契约其实更像神赐，能够让他们拥有副作用比一般鬼使更小、力量比一般鬼使更强的能力的同时，在寿命结束前保持容貌。”
王小花扣好安全带，拧钥匙发动了汽车：
“你或许差不多也猜到，龙华警视厅为什么会有堪比海盗销金窟一般的‘娱乐部’了吧？没错，这儿就是为了限制这些鬼使们去人类社会找乐子而建立的。”
“不过，我们同样也不会允许鬼使在违背服务人员的意志下为所欲为，所以各类商品和服务的价格都定的很高。目的便是在回收鬼使们工资的同时，也提供高额报酬给这些服务人员们。”
王小花的语调不急不缓，蔡纶默默听着他的解释，看着警车慢慢驶出停车场，再度冲进大雨滂沱的夜。
身后的警视厅安安静静地矗立在原地，高大的水泥墙遮掩住了里面所有的纸醉金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