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716年7月13日下午4:24,血荆棘行省,黑水城城主府大宴会厅。
子爵遇害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附近的吊唁者基本都到了黑水城,城主府便举办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晚宴。
根据帝国传统,子爵以上的贵族继承仪式应该由中央教廷的司祭主持。肖恩算了下日子,这场宴会的主要目的应该就是给从首都来的司祭接风洗尘。
中央教廷一共有一百四十四位司祭,分成十二组,每一组中选出一位主教,组成十二人的主教团。这一百多人共同代表教会的最高权力。
所以说,司祭的身份十分尊贵,套用地球经验,至少是正部级干部这么个水平。
肖恩觉得国教应该是把十二视为圣数了,双倍色孽双倍快乐了属于是——幸亏这世界没谁懂战锤梗,不然肖恩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当成异端烧死。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界的帝国真理教会不仅毫不丧心病狂,甚至都称得上十分良善了,也许创世神真的在用某种方式去约束教会。
虽说是为了迎接司祭,但毕竟是守丧期间,所以这场宴会仍旧是非正式的,形式上是自助餐。
宽敞的宴会厅两侧布置了很长的取餐台,分好的食物,肉蛋奶点心水果品类齐全,作为帝国南部数一数二富庶的商业重镇,该有的排场还是有的。
宴会不提供任何酒精饮料,宾客也很识趣地没有任何意见。
就餐区没安排固定座次,只在宴会厅原本的舞池里摆了二十多个高脚圆桌和高脚椅,宾客取餐之后自行就坐,方便出席宴会的人自由社交。
宾客们大都提前到场了,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子爵夫人带着两位女仆,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宾客。
宴会厅正前方的舞台上,有一支小型乐队演奏着略带悲伤的背景音乐。
以非正式宴会标准来看,没有任何不得体的地方。
特拉维亚代表暴风侯爵家自然是要出席的,这几天她被各类社交烦得不行,但她既然以正式身份来到黑水城,自然没办法罢工。
伊芙琳和克里斯为了避免麻烦继续躲在客房里。
由于阿尔弗雷德把肖恩排挤出调查队伍,肖恩也不在公开场合以暴风家的跟班行动,所以这次宴会也没让肖恩作为特拉维亚的随行人员出席。
不过肖恩还是拿到了单独的邀请函。
他戴了一顶略有些花哨的黑色帽子,还特意拜托伊芙琳帮他画了黑水城上流社会流行的黑线眼妆。
有点招摇,但作为吊唁者并不失礼。
特拉维亚今天穿着一条带裙撑的正式贵族礼服裙装,银色的头发束成发辫,一如既往地光彩照人。
帝国贵族对正式场合的发式要求和地球的某些传统差不多,未婚女性梳辫子,已婚女性梳盘发,寡妇也有独特的发型。
肖恩觉得这是方便追求者判断女性的婚姻状况,不要对已婚女性死缠烂打,避免尴尬。
当然遇到喜好人妻的曹贼就说不好了。
作为暴风家次女,特拉维亚在宴会上自然是行走的焦点,她好容易打发走那些攀关系的贵族,看到在角落里毫无顾忌大吃特吃的肖恩,气不打一处来。
“你今天这什么打扮啊,戴了一顶那么蠢的帽子,还把脸画成那样,简直给暴风家丢脸。”特拉维亚提着裙摆凑到肖恩身边,很想伸手敲肖恩的脑袋,但还是忍住了。
“今天就别把我当你家客卿啦,我的大小姐。”肖恩偷偷把一块牛肉塞给藏在怀里的贝斯特,摆出营业性微笑,“这是我精心准备的伪装,让人记不清我的脸,方便我搞砸什么事以后跑路。”
“我看你就是想躲清闲加骗吃骗喝。”特拉维亚白了肖恩一眼,“你们仨都太没良心了,把打发贵族的活都推给我,自己躲着逍遥快活。”
“过奖了。”肖恩一边专注于消灭自己餐盘里的食物一边警觉地观察着宴会上的宾客,“不过你贵为伯爵小姐怎么也总想着逃避社交呀。”
“你觉得我为啥要去学院就读啊,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琐事嘛。”特拉维亚从肖恩的餐盘里拿起一块小蛋糕,“不扯没用的了,我觉得你这几天有事瞒着我。”
“我和大法师憋了个大的,很快你就知道我们要干啥了。”肖恩按了按怀里蠢蠢欲动的贝斯特,“能看出来贝斯特藏在我身上吗?”
“只要她不乱叫就没问题。”特拉维亚打量了一下肖恩,肖恩这身修士袍挺宽松的,贝斯特藏在衣服里并不显眼,“所以你们憋了个啥呀?”
“秘密。”肖恩对特拉维亚神秘地笑了笑,“国教代表来了,好戏要开场了,你先离我远一点。”
“行吧,随你吧。注意安全。”特拉维亚说完便提着裙摆走开了,结束了这场简短的谈话。
阿尔弗雷德和一位司祭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宴会厅。肖恩马上把注意力从特拉维亚身上移开,观察人群的动静,等待出手的时机。
肖恩虽然假扮底层修士没什么问题,但对中央教廷的门道并不比普通人更了解。
他根据经验判断,阿尔弗雷德这位教区枢机和司祭大致上是地位相当的。
起码从两人的礼节和相处模式上看不出明显的上下级之分。
两位教会高层先和子爵夫人开始了简短的交谈,之后三名老年贵族加入了这场谈话,他们都是伯爵,也是今天爵位头衔最高的人。
最后他们强行让特拉维亚也加入了话题。
她有伯爵头衔,在这场合是不可能被忽略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肖恩在人群外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肖恩并不在乎谈话的具体内容,毕竟自己是今天这场戏的联合主演,不会错过精彩的演出的。
宴会又进行了一会儿,两位教会高层拒绝了攀谈的贵族,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单独说话,子爵夫人也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肖恩则找了个刚好能听见阿尔弗雷德说话的位置暗中待命。
这时,一位修士模样的人慌慌张张闯进宴会厅,径直走向阿尔弗雷德耳语了几句,阿尔弗雷德听完以后神色凝重起来。
事情已经按照这位缺德大法师的剧本发展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阿尔弗雷德面露震惊,“你刚才说的内容可是要让很多人背上指控的,还不乏某些大人物,你确定吗?”
修士默默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阿尔弗雷德不耐烦地摆摆手,修士施了一礼快速走开了。
“出什么事了,阿尔弗雷德弟兄?”司祭面露困惑,“似乎很严重?”
“以撒弟兄,您也听说黑水子爵的死因是受到诅咒吧?”
“报告里是这样写的。但你我都知道所谓诅咒术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对。可以合理怀疑,威廉子爵的真正死因是——”阿尔弗雷德停顿了一下,示意让以撒司祭说出自己的推论。
“下毒。”以撒司祭笃定地低声说道。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继续说道:“刚刚有线索了。而且嫌疑犯就在这个宴会上。”
“你果然在暗中调查这事。”司祭玩味地望着阿尔弗雷德,“你打算在这个场合发起指控吗?是不是不太合时宜呢?”
“只是非正式的指控罢了。你知道,公开好过藏私,秘密总会带来牺牲。”
“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阿尔弗雷德弟兄。”司祭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我一直都支持你。你是知道的,司祭团里除了我没人愿意插手和你有关的事。”
阿尔弗雷德默默点了点头,走到舞台前,快速施展了一个噤声魔法,顿时整个会场鸦雀无声,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惊讶,有人还尝试着喊两声,最后也只是惊讶地看着身边的人。
片刻的慌乱后,所有人都找到了变故的源头,齐刷刷望向了站在舞台前的阿尔弗雷德。
他缓缓开了口,整个会场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我刚刚收到了一份口头报告,内容……很有趣,有趣到想和在座的诸位公开讨论一下。”
肖恩这几天从伊芙琳那里学会了感知魔网波动的秘术,他瞬间意识到了阿尔弗雷德刚用的魔法有多离谱。
持续屏蔽所有声音,却留下一个接口,允许指定特定人的声音被传播,看上去简单,实际上施法术式却很精妙。
从魔网的波动反应来看,这个魔法也至少是四级的。
肖恩觉得这么牛逼的魔法一定要学一下。毕竟阿尔弗雷德也算是自己的导师,也不能只使唤人却不教真本事吧。
“威廉·黑水子爵的死因被归于咒术谋杀,但你们都知道那是鬼扯。”阿尔弗雷德的话语不带一丝情绪波动,“所以他要么是暴病而亡要么是被毒杀。但所谓咒术师团还是存在的。”
阿尔弗雷德停了一下,目光冷酷地巡视着众人,继续说道:“有报告说几天前去世的里昂·马基雅维利爵士和也和咒术师团有关,现场还发现了作案用的毒药瓶。我还抓到了一名咒术师团的成员内特,他吐出了一份很有趣的口供。”
阿尔弗雷德再次停顿,把视线投向了肖恩,说出了一句无比冰冷的话:
“以凯法斯·凯恩修士之名行动的这位先生,或者说黑水城的街头骗子瓦莱,作为咒术师团的王牌打手,你有什么话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