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蜷缩在床头的雪团迷迷糊糊睁开眼，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它慢慢挪到侧躺的林轩身边，小脑袋顶了顶他的手臂，随即一骨碌钻进了他温暖的怀里。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零落地洒落在相依的二人身上。
雪团在林轩怀中悄然化作了银发及腰的少女。她双手蜷缩着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一双湛蓝的大眼睛深情而陶醉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小小的脸庞感受着他温热而均匀的呼吸，渐渐染上了动人的红晕。
“这样……也算抱着我了吧。”她心中低语，“你终于又是我一个人的了。”
少女的呼吸愈发急促。她闭上眼睛，仿佛下了某种决心，微微前倾，柔软的嘴唇犹豫着，最终在他脸颊上印下了轻轻一点。
雪团的心跳如同擂鼓，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唇瓣离开林轩脸颊的瞬间，那份温软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流，让她浑身酥麻又充满了一种隐秘的、得逞般的甜蜜。
“终于……”她几乎是用气音呢喃，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水润的光泽，痴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他的呼吸依旧平稳悠长，拂过她的额发，带来一阵微痒。她忍不住又往他怀里缩了缩，贪婪地汲取着这份久违的、只属于她的温暖与气息。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味道，混合着一点阳光晒过的衣料气息，让她无比安心又沉醉。
“相同的名字，同样的事情……”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描摹着他英挺的眉骨、紧闭的眼睑、高挺的鼻梁……动作小心翼翼，带着近乎虔诚的珍视，“这次，不要再离开了。”
“记起来吧……”
她冰蓝色的眼眸最终落在他手臂某处——一道早已恢复，抹去记忆的他并不知情，极其浅淡的伤痕。那是她尖牙留下的印记，也是她与他命运交织的起点。指尖轻触疤痕，低语呢喃：“对不起……还有，谢谢。”
她将滚烫的脸颊重新贴回他坚实的胸膛，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这声音像是最动听的安魂曲，奇异地安抚了她内心深处那丝因偷偷亲吻而升起的羞涩和忐忑。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完全就是一只终于找到最舒适窝巢的小狐狸，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银发铺散在他手臂和枕头上。
“就这样……就这样一会儿就好……”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弧度。刚才那个轻如羽毛的吻，消耗了她巨大的勇气，也带来了巨大的幸福。此刻，被他的气息完全包裹，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踏实又安心。
然而，就在雪团完全放松下来，意识开始沉入朦胧之际，她忽然感觉到——
被她枕着的手臂，那原本放松的肌肉，似乎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瞬。
雪团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骤停。
她猛地睁开眼，冰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紧紧盯住林轩的脸。
他的呼吸……似乎……乱了那么一丝丝？不再是之前那种完全沉睡的均匀悠长，而是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停顿。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恰好落在他紧闭的眼睫上。
那浓密的睫毛，似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雪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难道他……他醒着？！他感觉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她在挪动的时候？是她钻进他怀里的时候？还是……还是她亲他的时候？
天啊！
这个认知让雪团的脸颊瞬间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连小巧的耳尖都变得滚烫，她像一个偷偷占便宜的“坏蛋”。她下意识地想立刻变回去，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怀抱。
可是……可是他的手臂，虽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而微绷，却并没有推开她。他的胸膛，依旧温暖地接纳着她。甚至……在她因为惊慌而身体僵硬时，那原本平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仿佛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手指轻轻擦过了她散落在他胸前的一缕银发。
这个细微的、近乎本能的触碰，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雪团的动作僵住了。
他……到底是醒着，还是没醒？
是睡梦中的无意识反应，还是……他其实知道自己……？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更深沉、更隐秘的期待在她心中激烈交战。她一动不敢动，只能僵硬地维持着依偎的姿势，冰蓝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林轩的脸，试图从那平静的睡颜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破绽。
月光无声流淌，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不再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雪团那如雷般的心跳，在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得震耳欲聋。
“要不……再亲一口……”雪团的目光这次不由自主地滑向林轩的唇角，她悄悄咽了咽口水，羞涩窘迫又带着一丝期待，心跳更是快了几分。
漫长又奇妙的梦，仿佛真实发生过，睡梦中痛苦的林轩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银发少女，微微皱起眉头，呢喃一句，飘飘然入梦……
“爷爷……”
“轩儿啊？在哪儿呢？”老人拎着东西，蹒跚着走进破旧的房间，四下张望，“怎么找不着呢？”
房间角落的旧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紧紧裹住被子，里面传来压抑的低泣。
林爷爷的目光落在那团微微颤抖的被子上，慈祥的笑意爬上了嘴角。
“嗯？到底在哪儿呢？”他轻声念叨着，坐到床边，忽然伸手掀开被子，笑着唤道：“原来小哭包躲在这儿啊！”
“爷爷……”林轩慌忙抹了把脸，抽噎着低唤。
“爷爷在呢。”老人温暖的大手抚过他的头顶，心疼地说，“别哭了，乖，看爷爷给你带什么了？”他抽了张纸巾递给孙子，又弯腰提起地上的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崭新的玩具，“刚去县里给陈利看病，顺道给你买的。”
林轩的眼睛倏地亮了，紧紧抱住玩具，抽泣声小了许多：“爷爷，那……陈利怎么样了？”
“缝了两针，送了箱牛奶和小面包，没事了。”林爷爷摸摸他的头，轻声问，“跟爷爷说说，为啥用石头砸人家？”
提起这个，林轩刚刚平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委屈像潮水般淹没了他。他丢开心爱的玩具，一头扑进爷爷怀里，小脸埋在那带着泥土和阳光味道的旧衣服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他……他说爷爷要死了，要丢下我……他们都笑……我不想离开爷爷！”陈利带着几个孩子围着他，边骂边笑的场景再次浮现，那些恶毒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
林爷爷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也更温柔地搂住了怀里颤抖的小身体。他宽厚的手掌一下下拍着孙子的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安稳：“傻孩子，他们乱嚼舌根，是他们心眼坏，是他们的错！可咱再生气，再委屈，也不能动手伤人啊，用石头砸人脑袋，万一出大事可咋办？这是咱的不对，知道吗？”
“可……可他们人多，我打不过……只能丢石头……”林轩抽抽搭搭地辩解。
“打不过也不能丢石头，”爷爷耐心教导，“答应爷爷，以后别轻易伤别人，也别把那些闲话往心里去，成不？”
“知道了……”林轩把脸埋在爷爷怀里，闷闷地点头。
“那现在。”爷爷笑着拍拍他，“能带爷爷去田里瞧瞧咱们种的菜了吗？”
“嗯！”林轩的小手紧紧攥着爷爷粗糙的衣角，仿佛那是连接他全部世界的缆绳。爷孙俩走出昏暗的小屋，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林轩眯了眯眼睛，但脚下却走得很稳。
田地里，稻苗青翠，在微风中漾起浅浅的波浪。林爷爷走得很慢，那条跛腿在松软的泥土上显得更吃力了。他微微佝偻着背，却努力挺直腰板，指着田里：“轩儿看，稻子长势多好。等收了谷子，爷爷给你换身新衣裳，再买点肉……”
“爷爷真好！”林轩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暂时忘却了先前的委屈，他松开爷爷的衣角，像只撒欢的小狗，在田埂上小跑几步，又回头等着爷爷。他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崭新的玩具——一个帅气的蓝红色奥特玩具，是他在镇上杂货铺橱窗里看了无数次的宝贝。
“爷爷，给你戴花花！”林轩仰着小脸，笑容像初升的太阳一样灿烂，带着纯粹的欢喜和献宝般的得意。
林爷爷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胸前那抹突兀又鲜亮的紫色，再看看孙子纯真无邪的笑脸，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身体的疲惫和腿脚的不便。他布满皱纹的脸庞舒展开来，笑容如同被阳光晒透的棉被，温暖而蓬松。他伸出粗糙的大手，不是去拂掉那几朵小小的野花，而是无比轻柔地、带着无限珍视地摸了摸林轩柔软的头发。
“哎哟，真好看！”爷爷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开心和宠溺，“咱们轩儿摘的花，比啥都好看！”他的眼神里，映着孙子小小的身影，被他这份稚嫩心意填满的、沉甸甸的幸福。
爷孙俩在田里查看水渠，拔除几棵顽固的稗草。林爷爷耐心地教林轩辨认稻叶上的小虫哪些是害虫。时间在蝉鸣和泥土的气息中缓缓流淌，方才的阴霾似乎被阳光驱散了。
忽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呜呜”声，夹杂着痛苦的呻吟，从远处田埂与水渠交界的草丛深处传来。
“爷爷，你听！”林轩停下脚步，小耳朵竖了起来，脸上露出好奇又有些害怕的神情，“什么声音？”
林爷爷也听到了，他凝神细听，眉头微蹙：“像是……什么小东西在叫唤，怕是受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