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了。”
“雪团已经睡着了。”
徐洛芸坐在餐桌旁,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挲,编辑好的信息框里改改删删,右手停在“发送”按钮上方,犹豫再三还是移开。她叹了口气,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份无谓的期待和随之而来的失落。
“七点半再发短信吧。”她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安抚自己那颗悬着的心。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更改发送信息的时间了。
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墙上的挂钟。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异常清晰。每一次“滴答”,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轻轻敲打。
“应该……正在和学姐吃饭吧。”她低声自语,眼前仿佛能勾勒出温馨餐厅里相对而坐的两人,谈笑风生。苏钰学姐的笑容一定很明媚,就像林轩手机里偶尔闪过的照片那样。
“感觉很开心嘛……”她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自嘲的笑,却发现无比艰难,“短信电话都没有。”委屈悄然爬上心头,又被她用力压了下去。她不是那种会夺命连环call的人,她的懂事体贴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即使此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啃噬着。
客厅沙发上,那团雪白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雪团并没有真的“睡着”。它只是把自己蜷缩得更紧,毛茸茸的大尾巴烦躁地在沙发垫上扫了扫,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双平日慵懒半眯着的狐狸眼此刻紧闭着,但眼睑下的眼珠却似乎在微微转动,透着一股烦躁和不耐烦。它甚至把小小的鼻子也埋进了前爪里,只留下一个散发着强烈“生人勿近”,尤其是“林轩勿近”怨念的背影。徐洛芸看着它,心里那份空落落的感觉更重,连雪团都这样了。
她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冷藏室里整齐地码放着下午就切好的水果,鲜艳的颜色在冷光灯下显得格外诱人,也格外冰冷。她盯着它们看了几秒,最终只是轻轻关上冰箱门,这是为林轩准备的。
回到餐桌旁坐下,手机依旧安静地反扣着。她用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木质桌面的纹理,目光却再次锁定了那跳动的秒针。离七点半,还有十分钟。这十分钟,仿佛被拉长十倍有余。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立刻抓起来查看,却发现只是天气预报提醒。失望像潮水一样漫上心头,她将手机放回桌上,力道比想象中重了些,发出“啪”的一声响。
“其实并没有那么需要阿轩的。”徐洛芸在生病时对自己说,甚至郑重其事地记在了手机记事本里,仿佛是用来武装偶尔会过分柔软的心。
她也是个有理想的人啊。她想考法考,想上岸公务员,想成为一名合格的、维护正义的检察官。这个理想清晰而坚定,像夜空中最亮的北极星,指引着她努力的方向。在这个宏大而重要的目标面前,林轩……或者说任何个人情感,似乎都应当退居其次,变得没那么不可或缺。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些翻涌的、名为失落和委屈的情绪压下去,用理性的砖石重新筑起心防。
“对,”她低声,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检察官需要冷静、独立、强大的内心。不能被这些儿女情长……干扰。”她强迫自己的思绪转向厚厚的复习资料,想象着法庭上庄严肃穆的场景,想象着自己条理清晰地阐述观点、维护法律尊严的模样。那才是她应该全力以赴奔赴的未来。
然而,冰冷的现实立刻将她的思绪拽了回来。空荡的餐桌、冰箱里无人问津的水果、沙发上那团散发着无声怨念的雪白毛球……还有这无边无际、滴答作响的等待。所有的“应该”和“理想”,在此时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一种强烈的孤独感猝不及防,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她再次看向挂钟。七点二十五分。离她给自己设定的“七点半”发送信息的时间,只剩五分钟了。那行编辑好的短信在脑海中反复出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难以言说的期盼。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大,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下去了!她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证明自己并非只能困在原地等待。
她快步走到客厅的书架旁,抽出一本厚重的《刑法学》教材。回到餐桌旁,用力翻开书页,发出哗啦的声响。她强迫自己的视线聚焦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和案例分析上,手指用力捏着书页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第二百三十四条……”她开始低声背诵,试图用法律的严谨逻辑驱散内心的纷乱,“故意伤害致一人轻伤的,可以在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幅……”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刻意的、努力营造的专注感。
但,那些冰冷的文字符号,却飘向脑海之外,脑海之中被名为“林轩”的思绪稳稳占据。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书上的字迹模糊又清晰,清晰的是林轩温和的笑容,模糊的是自己此刻内心的酸楚。
她越是想证明自己的独立和强大,那份潜藏在表象下的依赖和渴望,就越是清晰地浮现出来,像水底的暗礁,在她试图航行时狠狠撞痛她。
检察官的理想固然崇高,但在此刻,这间只有她和生闷气的雪团在冰冷屋子里,她无法欺骗自己——
她需要他。需要他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需要他让那盘水果变得有意义,需要他安抚自己,甚至……只是需要听到他开门的声音,证明她并非被遗忘在角落里。
徐洛芸颓然地放下书,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桌面上。书本的重量压着手臂,也压着她那颗努力想要坚强却终究柔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