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五年春，樊城的护城河泛着青黑色的冰碴，曹仁拄着大刀站在城楼上，望着对岸连绵的蜀汉营寨，喉间发紧。三个月前，关羽的荆州军突然渡过汉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曹魏的南阳腹地。如今樊城被围已有四十日，城中断粮三日，连战马都开始啃食树皮。
“将军，城南角楼又塌了一段！”副将气喘吁吁地跑来，甲胄上还沾着泥浆，“关云长那厮亲自擂鼓，麾下士兵跟疯了似的往上爬！”
曹仁抹了把脸上的寒霜，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慌什么！传我将令，把百姓家的门板拆下来堵缺口！谁敢后退一步，斩！”
话音未落，对岸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关羽骑着赤兔马，手提青龙偃月刀，在河堤上勒马而立。这位鬓已染霜的老将，此刻双目圆瞪，丹凤眼在阳光下闪着慑人的光：“曹仁匹夫！速献城池，可保尔等性命！若再顽抗，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喊声顺着风飘进樊城，守城的魏兵闻言，不少人手里的长矛都抖了抖。他们中大多是南阳本地人，当年曹操征宛城时屠戮甚众，如今见蜀汉大旗上写着“兴复汉室”四个大字，早已有了归降之心。
“将军，要不……”副将犹豫着开口，却被曹仁狠狠一瞪：“住口！我曹家世代受魏恩，岂能降贼？再敢多言，我先斩了你！”
就在此时，城南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曹仁急忙奔过去，只见数十名魏兵正掀翻云梯，朝着城下喊话：“我们愿降！别打了！”
“反了！都反了！”曹仁气得浑身发抖，挥刀便砍。可刚劈倒两人，更多的士兵便围了上来，有人还把长矛对准了他：“将军！别再撑了！再打下去，我们都得饿死！”
混乱中，曹仁被一名亲兵死死抱住：“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远处，蜀汉的攻城锤已经撞开了城门。关羽的声音穿透硝烟：“降者免死！抗拒者，格杀勿论！”
曹仁望着潮水般涌入的蜀军，突然瘫坐在城楼上。他想起建安十三年，自己跟着曹操在赤壁的火光里逃亡；想起夏侯渊在北山口的惨叫；想起许昌城里日渐憔悴的魏王……原来，那个不可一世的曹魏，真的要完了。
三日后，樊城破的消息传到陈仓。刘备正在与诸葛亮查看许昌布防图，听闻捷报，猛地将笔一掷，泪水夺眶而出：“云长！我二弟真乃天人也！”
诸葛亮也抚掌笑道：“主公，樊城一破，南阳全境皆可传檄而定。如今曹操在长安病重，其子曹丕、曹植争位，正是我军直捣许昌的良机！”
帐外传来甲胄摩擦声，张飞提着夏侯渊的首级走进来——那是他从北山战场特意保存的。“大哥！二哥拿下樊城，俺老张请求为先锋，直取许昌！”
刘备接过那颗早已干瘪的首级，望着上面凝固的惊恐，忽然叹了口气：“夏侯妙才也是一代名将，终究落得如此下场。传令下去，厚葬了吧。”
张飞愣了愣，随即挠挠头：“还是大哥心善。那……许昌的事？”
“不急，”诸葛亮摇着羽扇，“曹操虽病，但许昌尚有张辽、徐晃镇守，不可轻敌。主公可令关将军沿汝水东进，牵制许昌兵力；再令子龙从陈仓出兵，直取长安，断曹操后路。待曹操首尾不能相顾，主公亲率大军北上，必能一战而定。”
刘备点头称善，正欲传令，却见马谡匆匆走进来：“主公，江东孙权遣使求见。”
“孙权？”刘备眉头微皱，“他来做什么？”
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定是想趁火打劫。主公且见他，看其说辞。”
片刻后，江东使者张温被引至帐中。此人穿着锦袍，脸上堆着笑，对着刘备深深一揖：“吴侯闻刘皇叔大败曹军，特遣在下前来道贺。吴侯说，曹贼乃汉贼，亦是吴之仇敌。若皇叔有意北伐，江东愿出兵相助，共分中原。”
刘备尚未开口，诸葛亮已轻笑一声：“张使者此言差矣。我主乃中山靖王之后，匡扶汉室是分内之事，何来‘分中原’之说？莫非吴侯也想做那割据之辈？”
张温脸色一僵，随即又笑道：“军师说笑了。吴侯只是想与皇叔合力破曹，别无他意。只是……荆州之地，本是我江东借给皇叔的，如今皇叔已得西川、汉中，不知何时能归还？”
“放肆！”张飞猛地拍案而起，“荆州是俺二哥浴血奋战得来的，凭什么还你？再说当年赤壁之战，若不是俺们相助，你们江东早成了曹贼的囊中之物！”
张温吓得缩了缩脖子，却仍强辩道：“话虽如此，可借东西总要还的……”
“够了。”刘备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回去告诉孙权，待我平定中原，自会与他论荆州之事。若他识时务，便按兵不动；若敢趁机作乱，我必先灭了他江东！”
张温见刘备态度坚决，不敢再多言，只得灰溜溜地告辞。他走后，张飞怒道：“大哥何必跟这小人废话？直接斩了，再发兵江东，一并收拾了！”
诸葛亮摇头道：“三将军稍安。如今曹操未灭，不可两线作战。孙权此人，见利忘义，我们只需派一员大将镇守荆州，防他偷袭即可。”
刘备沉吟道：“孔明说的是。就让子龙镇守荆州，云长、翼德随我北伐。”
建安二十五年秋，刘备亲率十万大军从陈仓出发，剑指长安。此时曹操已病入膏肓，听闻蜀军压境，急召曹丕、曹彰入宫。
“爹……”曹丕跪在榻前，看着形容枯槁的曹操，泣不成声。
曹操喘着气，抓住曹丕的手：“丕儿……长安……守不住了……你带着百官……回许昌……固守……等我……缓过这口气……”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明黄色的锦被上。旁边的太医急忙上前施救，却被曹操一把推开：“没用了……告诉张辽……死守许昌……我曹家……不能亡……”
说罢，这位纵横天下三十余年的枭雄，头一歪，溘然长逝。
长安城内，魏军得知曹**讯，顿时军心大乱。守将曹彰本想据城死守，可部下早已无心恋战。当夜，几名将领便打开城门，向赵云献城投降。曹彰见大势已去，拔剑自刎于城楼之上。
消息传到刘备军中，全军欢声雷动。刘备望着长安方向，默默行了三礼：“孟德，你我斗了一辈子，终究是你先去了。只是你我都想匡扶天下，只是走的路不同罢了。”
诸葛亮上前道：“主公，曹操已死，曹丕必立，许昌震动。我军当趁势东进，一举拿下许昌！”
刘备点头，正要下令，却见斥候来报：“主公，江东孙权突然派吕蒙袭取了荆州南部三郡！”
“什么？”刘备猛地站起，眼中怒火熊熊，“孙权匹夫，竟敢背盟！”
张飞更是怒不可遏：“大哥！让俺去收拾他！俺把他的江东给掀了！”
诸葛亮却冷静道：“主公息怒。孙权此举，无非是想趁我军北伐，捞些好处。如今许昌未定，不可分兵。可令关将军回师荆州，稳住阵脚，待拿下许昌，再回头收拾孙权不迟。”
刘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就依孔明之计。传我将令，全军加速东进，目标——许昌！”
建安二十六年春，刘备大军兵临许昌城下。曹丕刚刚继位魏王，见蜀军势大，急令张辽、徐晃出城迎战。
许昌城外，两军对垒。刘备立马阵前，望着城头飘扬的“魏”字大旗，高声喊道：“城上的将士听着！曹操已死，曹丕篡汉自立，乃国贼也！尔等皆是汉臣，为何助纣为虐？”
城头上的魏兵闻言，不少人低下了头。张辽提刀出列，对着刘备喊道：“刘备！休要多言！我主曹丕乃天命所归，你若识相，速速退兵，否则定叫你有来无回！”
“放肆！”关羽拍马而出，青龙偃月刀直指张辽，“张文远，你也是汉臣，岂能认贼作父？今日我便斩了你，替天行道！”
张辽正要应战，却见许昌城门突然打开。一群身着汉服的官员簇拥着汉献帝，从城里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太尉杨彪，他对着刘备高声喊道：“刘皇叔！陛下在此！快来救驾！”
曹丕在城楼上见状，气得目眦欲裂：“杨彪老贼！你竟敢叛我！”
可此时，城内外的魏兵已经放下了武器。汉献帝望着刘备，泪水纵横：“皇叔……朕……朕终于等到你了……”
刘备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汉献帝面前，跪地叩首：“臣刘备，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汉献帝扶起他，泣道：“皇叔何罪之有？是朕无能，让奸贼当道，苦了天下百姓……如今皇叔到来，汉室有望了啊！”
张辽、徐晃见皇帝亲降，面面相觑，最终也放下了武器。曹丕见大势已去，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却被赵云飞身接住。
“绑了！”刘备沉声喝道。
随着曹丕被擒，许昌城宣告光复。当“汉”字大旗重新插上许昌城头时，满城百姓无不痛哭流涕，山呼万岁。
当晚，汉献帝在皇宫设宴，款待刘备及诸将。酒过三巡，汉献帝执起刘备的手：“皇叔，朕久居深宫，形同傀儡。如今曹操已灭，天下将定，朕愿将帝位禅让于皇叔，望皇叔能延续汉祚，还天下一个太平！”
刘备大惊，连忙跪地：“陛下万万不可！臣只想辅佐陛下，兴复汉室，绝无半分觊觎帝位之心！”
诸葛亮上前道：“主公，陛下圣明。如今天下初定，正需一位德高望重之主号令四方。主公若推辞，恐寒了天下百姓之心啊。”
满朝文武也纷纷跪地劝谏：“请皇叔登基，以安天下！”
刘备望着阶下黑压压的人群，又看了看汉献帝期盼的眼神，想起这些年战死的弟兄，想起涿县结义的誓言，终于重重一叩首：“臣……遵旨！”
建安二十六年夏，刘备于许昌登基，国号仍为汉，改元章武。登基大典那日，许昌城万人空巷，百姓们夹道欢呼，不少人自发焚香跪拜，哭声传遍街巷。
站在太极殿前，刘备望着山呼海啸般的人群，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卖草鞋的午后。那时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站在这里。
“孔明，”他轻声道，“曹操已灭，接下来，该轮到孙权了。”
诸葛亮望着南方，羽扇轻摇：“主公放心，江东一隅，不足为惧。只是……水战不同于陆战，需得徐徐图之。”
刘备点点头，目光投向东南方。那里，长江滚滚东流，孙权的水师正在建业城外操练。他知道，统一之路尚未走完，但他有信心，用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将重归汉旗之下。
章武元年秋，刘备任命关羽为大元帅，率五万大军南下，兵指荆州。一场新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而这一次，刘备的目标，是彻底终结乱世，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