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来得猝不及防，清晨推开窗，整个世界都裹在白皑皑的雪里。江念趴在窗边，看着雪花簌簌落下，在窗台上积起薄薄一层，像撒了把糖霜。
“快穿衣服，今天幼儿园有堆雪人活动。” 苏晚拿着厚厚的羽绒服走进来，帽子上的毛球随着动作晃悠，“乐乐妈妈刚才发消息，说乐乐特意带了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
江念点点头，眼睛却没离开窗外。雪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像给枝条镶了层银边，让她想起前世和苏晚在大学操场堆的那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当时他们没有胡萝卜，就用树枝给雪人插了个“朝天鼻”，苏晚笑了整整一天，说那是“最丑但最可爱的雪人”。
“发什么呆呢？” 苏晚帮她套上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时，江念突然往后缩了缩。
“痒。” 她小声说，嘴角却偷偷扬着。
苏晚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还敢笑？再不动身就要迟到了。”
幼儿园的操场上，孩子们早就闹成一团。老师划了块区域，分给每个小组一把铲子和一个桶。江念和乐乐一组，乐乐正兴奋地用小手捧雪，冻得鼻尖通红：“念念你看，我堆了个雪球！”
江念拿起铲子，笨拙地往桶里装雪。她的手很小，铲子在手里像条不听话的鱼，雪刚装进去就滑出来大半。乐乐看她费劲，丢下自己的雪球跑过来：“我帮你！”
两个小家伙合力把雪桶抬到指定位置，乐乐把带来的胡萝卜插在雪人脸上，又捡了两颗黑石子当眼睛：“完成啦！”
江念看着那个歪脖子雪人，突然觉得有点眼熟——和当年她跟苏晚堆的那个，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看它是不是很像你？” 乐乐指着雪人歪歪的脑袋，笑得一脸狡黠，“都不爱说话，还总是皱着眉。”
江念没理她，转身去帮老师收拾工具。雪落在她的发梢，很快化成水珠，凉丝丝的。
中午吃饭时，乐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颗奶糖：“给你，我妈妈说吃了糖会开心。”
江念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牛奶的甜味在舌尖散开，让她想起昨天江哲给她买的热可可，也是这样暖暖的甜。
“你今天好像不开心。” 乐乐托着下巴看她，“是不是想妈妈了？”
江念摇摇头。她不是不开心，是有点恍惚。雪天总能勾起她太多回忆，那些和苏晚有关的、带着寒气却暖乎乎的回忆。
下午苏晚来接她时，手里捧着个保温杯。“猜是什么？” 她献宝似的打开盖子，热气腾腾的姜茶香气飘出来，“特意给你煮的，驱驱寒。”
江念喝了一口，辣辣的姜味混着红糖的甜，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前世冬天她总感冒，苏晚就天天给她煮姜茶，逼她喝下去，说“良药苦口”。
“慢点喝，没人抢。” 苏晚帮她擦了擦嘴角的糖渍，“今天堆雪人开心吗？老师说你们组的雪人最有创意。”
“嗯。” 江念点点头，突然说，“妈妈，我们回家也堆个雪人吧。”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让爸爸也加入。”
回家的路上，江念踩在厚厚的积雪里，听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脚踝上的铃铛偶尔碰到积雪，发出闷闷的“叮铃”声。她想起前世和苏晚踩雪回家的夜晚，两人的脚印交叠在一起，像一串歪歪扭扭的省略号。
江哲果然在家门口等着她们，手里拿着两把铲子：“我猜你们就想堆雪人，特意找出来的。”
三个人在院子里忙活起来。江哲负责堆雪人的身子，苏晚滚了个大大的雪球当脑袋，江念则负责装饰——她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在雪人脖子上，又找了顶江哲的旧帽子给雪人戴上。
“看起来像个小老头。” 苏晚笑着说。
“像爸爸。” 江念一本正经地说。
江哲佯装生气地挠她痒痒：“敢取笑爸爸？”
江念笑着躲开，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雪地里，被江哲一把拉住。她的手撞进江哲的掌心，暖暖的，带着点粗糙的温度。
雪人堆好时，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来，给雪人镀上了层昏黄的光。江念看着雪人脖子上那条熟悉的围巾——那是苏晚去年给她织的，天蓝色的，和当年苏晚给林砚织的那条很像。
“冷不冷？” 苏晚把她抱起来，裹紧了羽绒服，“我们进屋吧，妈妈给你煮了红薯汤。”
江念点点头，却回头看了一眼雪人。雪还在下，落在雪人的帽子上，像给它添了层白发。
她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好像从未改变。比如冬天的雪，比如姜茶的味道，比如苏晚眼里的温柔。只是身边的人换了，身份变了，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像雪地里的脚印，被新的积雪覆盖，却始终在那里，从未消失。
喝红薯汤时，江念看着苏晚和江哲说笑，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有个人陪苏晚堆雪人，陪她煮姜茶，陪她度过每个冬天。
哪怕那个人不是林砚。
“在想什么呢？” 苏晚给她舀了一勺红薯，“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念摇摇头，张开嘴吃下红薯，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窗外的雪还在下，雪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像个沉默的守护者。江念知道，明天太阳出来，雪人就会融化，但那些关于雪的回忆，会永远留在心里，暖暖的，像这碗红薯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