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周末，苏晚带着江念去美术馆看画展。美术馆里人不多，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江念穿着一条米色的连衣裙，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肩膀两侧，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看着那些色彩斑斓的画作，眼神里带着好奇和探究。
“你看这幅画，” 苏晚指着一幅印象派的风景画，“颜色是不是很漂亮？”
江念点点头，却没说话，只是往前走，停在了一幅抽象画前。画家用了大量的红色和黑色，线条扭曲而狂乱，看起来有些压抑。
“这幅画叫《挣扎》。” 苏晚轻声说，“画家想表达内心的矛盾和痛苦。”
江念看着那幅画，看了很久，突然说：“他画得不好。”
苏晚愣了一下：“为什么？”
“痛苦不是这样的。” 江念说，“痛苦是安静的，像水里的石头，沉在下面，看不到，却一直都在。”
苏晚惊讶地看着她。这孩子，才三岁多，怎么会对痛苦有这样的理解？
“你说得对，” 苏晚摸了摸她的头，“每个人对痛苦的理解都不一样。”
她们继续往前走，在一个儿童画展区域停了下来。这里展出的都是幼儿园和小学低年级学生的作品，色彩鲜艳，充满了童真。
“你看，这是乐乐画的恐龙。” 苏晚指着一幅画说，画上的恐龙张着大嘴，身上涂满了绿色和黄色，看起来很凶猛。
江念点点头，目光却被旁边一幅画吸引了。那是一幅画着全家福的画，画风稚嫩，却很温馨。画的右下角写着名字：周明宇。
“周明宇画得比乐乐好。” 江念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 苏晚说，“乐乐的恐龙很有气势，周明宇的全家福很温馨。”
江念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幅画，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哟，这不是苏晚吗？真巧啊。”
苏晚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和江念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女人长得很漂亮，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
“是李静啊，” 苏晚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是啊，自从上次同学聚会后就没见过了。” 李静上下打量着苏晚，“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这么年轻。” 她的目光落在江念身上，眼睛亮了一下，“这是你女儿？长得真漂亮，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谢谢，她叫江念。” 苏晚说，“这是你女儿吧？也很可爱。”
“我女儿叫王蕊，” 李静骄傲地说，“刚在全市的儿童绘画比赛中拿了二等奖呢。” 她指了指旁边一幅画，“那就是她画的。”
江念看过去，那幅画画的是一只小猫，确实画得不错，色彩搭配和线条都比一般的儿童画成熟。
“真厉害。” 苏晚由衷地说。
“还好吧，” 李静得意地说，“主要是有天赋，我们家王蕊从小就喜欢画画，报了好几个兴趣班呢。” 她看了看江念，“你女儿呢？报什么兴趣班了？”
“还没报，她还小。” 苏晚说。
“那可不行，” 李静说，“现在的孩子都得从小培养，不然就跟不上了。你看我们家王蕊，不仅画画好，钢琴也过了一级了。”
江念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个女人说话的语气，像在炫耀。
“每个孩子的兴趣不一样，” 苏晚笑着说，“顺其自然就好。”
“话可不能这么说，” 李静说，“女孩子嘛，就要学点琴棋书画，将来才有气质。你看你女儿长得这么漂亮，不培养一下可惜了。”
王蕊突然指着江念，大声说：“妈妈，她没有我画得好！”
李静笑着说：“小孩子别乱说。” 语气里却满是纵容。
江念看着王蕊，突然说：“我没画过，不一定比你差。”
王蕊愣了一下，随即生气地说：“你肯定比我差！我得过奖！”
“那是因为你没遇到我。” 江念说，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丝骄傲。
“你……” 王蕊气鼓鼓地说不出话。
李静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苏晚，你女儿说话怎么这么冲？”
“小孩子不懂事，别介意。” 苏晚连忙打圆场，拉了拉江念的手，“念念，不许没礼貌。”
江念没说话，只是看着王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服气。
“既然你女儿这么有信心，不如让她们比一比？” 李静说，语气里带着挑衅，“前面有个绘画体验区，让她们画一幅画，看看谁画得好。”
苏晚有点犹豫，她不想让孩子们攀比。
“妈妈，我想比。” 江念突然说。
苏晚看着女儿眼里的坚定，点了点头：“好，但只是玩玩，不许当真。”
绘画体验区里有现成的画纸和颜料。王蕊很快就画了一只蝴蝶，色彩鲜艳，翅膀上的花纹很精致，确实有功底。
李静得意地看着苏晚：“怎么样？我们家王蕊画得不错吧？”
苏晚还没说话，江念已经开始画了。她没像王蕊那样先打草稿，而是直接拿起画笔，在画纸上涂抹起来。她的动作很快，画笔在她手里像有了生命，色彩在画纸上流淌、融合，形成一种奇异的美感。
苏晚和李静都看呆了。她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安静的小女孩，画画竟然这么有天赋。
江念画的是一片星空，深蓝色的背景上，点缀着无数闪烁的星星，还有一轮弯弯的月亮。最特别的是，月亮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女孩的手里拿着一根线，线的另一端系着一颗星星，像是在放风筝。
“这叫《摘星》。” 江念说，放下了画笔。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发出一阵惊叹。
“这孩子画得真好！太有想象力了！”
“比刚才那个小女孩画得有灵气多了！”
李静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拉着王蕊就走：“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王蕊回头看了看江念的画，眼圈有点红。
苏晚看着江念，眼里满是惊讶和骄傲：“念念，你什么时候会画画的？妈妈怎么不知道？”
“看别人画过。” 江念说，语气很平淡，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晚笑了，这孩子，总是给她惊喜。
回家的路上，苏晚忍不住问：“念念，你想不想学画画？”
江念摇摇头：“不想，我只是想赢她。”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孩子，还真是好胜。
“输赢不重要，” 苏晚说，“重要的是你喜欢做什么。”
江念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她知道，自己今天有点骄傲了，但那种赢了别人的感觉，确实很好。
也许，有点骄傲，也不是坏事。
她默默地想。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一幅美丽的画。江念知道，属于她的那幅画，才刚刚开始动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