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江念终究还是穿上了那套蓝白校服。
苏晚特意早起半小时，给她梳了个简单的马尾，手指穿过发丝时，能感觉到她的僵硬。“别紧张，” 苏晚的声音很轻，“放学妈妈来接你。”
江念对着镜子，扯了扯校服的领口。布料摩擦着脖颈，有点痒，像苏晚刚才的指尖划过皮肤时留下的触感。“不用接。” 她丢下三个字，抓起书包就往外走。
江哲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他今天特意请了假，要送江念去学校。“上来吧，” 他打开后座车门，语气缓和了些，“就当是庆祝你升学。”
江念没说话，弯腰坐了进去。车内弥漫着江哲惯用的雪松香水味，和苏晚身上的茉莉香完全不同，让她莫名烦躁。
一路无话。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江念靠着车窗，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校服穿在她身上，意外地合身，勾勒出少女初显的纤细腰线。苏晚说得没错，她确实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躲在怀里撒娇的小孩了。
到了校门口，江念推开车门就想走，被江哲叫住了。“等等，” 他递过来一个粉色的保温杯，“你妈妈给你装的红糖水，说你这几天……不舒服。”
江念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这几天来例假，小腹隐隐作痛，昨晚被苏晚发现了，非要给她装什么红糖水。
“不用。” 她想也没想就拒绝，转身就要走。
“拿着。” 江哲的语气沉了下来，把保温杯塞进她手里，“听话。”
保温杯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她攥紧杯子，没回头，快步走进了校门。
初中的校园比小学大得多，教学楼是红色的砖瓦房，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操场上传来新生喧闹的笑声。江念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走着，校服的裙摆扫过小腿，有点碍事。
“同学，你知道初一（3）班怎么走吗？”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江念回头，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眼睛像弯弯的月牙。
“不知道。” 江念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哎，你等等！” 女生快步追上来，和她并排走着，“你也是新生吗？看你面生得很。我叫林薇，在初一（3）班。你呢？”
江念皱了皱眉，不想理她。可女生似乎没察觉她的冷淡，自顾自地说：“我跟你说，我昨天就来踩过点了，这学校可大了，还有个游泳池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念。” 她被问得不耐烦，随口报出名字。
“江念？这名字真好听！” 林薇眼睛一亮，“跟你的人一样好听！”
江念的脚步顿了一下，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林薇，说话太直白了，让她很不舒服。
“我在初一（1）班。” 江念加快脚步，想甩掉她。
“（1）班？那就在我们班隔壁！太好了！” 林薇兴奋地说，“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放学！”
江念没再理她，径直走进了初一（1）班的教室。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看到她走进来，都安静了一瞬，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她的长相实在太惹眼了——皮肤白得像瓷娃娃，眼睛又大又亮，睫毛长而卷翘，嘴唇是自然的粉色，穿着简单的蓝白校服，却像自带柔光滤镜。
江念被看得很不自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书包往桌洞里一塞，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
“喂，你就是江念吧？” 一个男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江念抬起头，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个子很高，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我是班长陈阳，老师让我统计一下新生的信息，你把你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填一下。” 他递过来一张表格和一支笔。
江念接过表格，低头填写。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她能感觉到陈阳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停留，像有实质一样，让她很不舒服。
“你以前是哪个小学的？” 陈阳没话找话。
“跟你没关系。” 江念填完表格，把笔和表格推给他，继续趴在桌子上。
陈阳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不客气，讪讪地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林薇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1）班门口，看到江念，冲她挥了挥手，然后被一个老师叫走了。
江念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点烦躁。她不喜欢被人关注，更不喜欢像个怪物一样被人围观。
开学典礼在操场举行，校长在主席台上讲话，声音通过喇叭传遍整个校园，嗡嗡作响。江念站在队伍里，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阳光很烈，晒得她头晕眼花，小腹的疼痛也越来越明显。
“你没事吧？”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念抬头，看到林薇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张纸巾，递给她：“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不舒服？”
江念摇摇头，没接纸巾。
“是不是肚子疼？” 林薇压低声音，凑近她说，“我来那个的时候也会肚子疼，我妈妈让我用热水袋捂着，会好点。”
江念的脸瞬间红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不用你管。” 她冷冷地说。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也不生气：“好吧，那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我帮你告诉老师。”
开学典礼结束后，回到教室，班主任张老师开始安排座位。江念被分到了靠窗的位置，同桌竟然是林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调到了（1）班。
“太巧了！” 林薇兴奋地说，“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江念没说话，只是把桌子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一点距离。
一上午的课，江念听得昏昏沉沉。数学老师讲的内容她早就自学过了，语文老师让背的古诗她也烂熟于心，只有英语课，她还稍微听了听。
林薇却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偶尔还会转头问江念问题。“这个单词怎么读啊？”“这道题你会做吗？”
江念被问得烦了，干脆把耳机戴上，听起了音乐。耳机里放的是苏晚喜欢的钢琴曲，舒缓的旋律流淌进耳朵里，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你在听什么歌？” 林薇凑过来，想摘下她的耳机。
江念猛地把耳机拽下来，眼神冷得像冰：“别碰我。”
林薇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愣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江念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却拉不下脸道歉，只好把耳机塞回包里，拿出一本课外书看起来。
中午去食堂吃饭，江念刚打好饭，就看到陈阳端着餐盘走过来。“我可以坐这里吗？” 他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
江念皱了皱眉：“有人了。”
“谁啊？” 陈阳笑着坐下，“我怎么没看到？”
江念没理他，低头吃饭。陈阳却没打算放过她，自顾自地说：“我刚才问张老师了，你小学是在市实验小学读的，成绩特别好，还是三好学生呢。”
江念的筷子顿了一下。她不喜欢别人调查她的过去。
“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打听你的，” 陈阳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很特别。”
“哪里特别？” 江念抬起头，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陈阳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就是……很特别。”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江念，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江念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表白，而且对方还是个刚认识半天的男生。
“不可能。” 她想也没想就拒绝，拿起餐盘起身就走。
“为什么？” 陈阳追上来，拦住她的去路，“我们可以先做朋友，互相了解一下……”
“我对你没兴趣。” 江念绕过他，快步走出食堂。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大概是陈阳的朋友在起哄。江念的脸涨得通红，心里又气又恼。
她走到操场的角落里，拿出江哲给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红糖水的甜腻味道在嘴里散开，让她想起苏晚早上给她梳头发时的样子，心里的烦躁渐渐平息了些。
“被表白了？” 林薇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念吓了一跳，差点把保温杯掉在地上。她转过头，看到林薇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根冰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关你的事。” 江念把保温杯盖好，放进书包里。
“那个陈阳啊，” 林薇走到她身边，舔了一口冰棍，“他在小学就很有名，仗着自己学习好，长得还不错，到处撩女生。你拒绝他是对的。”
江念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教学楼。
“不过，” 林薇话锋一转，凑近她说，“你是不是……不喜欢男生啊？”
江念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猛地转过头，眼神凶狠地看着林薇：“你胡说什么？”
林薇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她顿了顿，小声说，“其实……我也不喜欢男生。”
江念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林薇的脸涨得通红，眼神却很认真：“我觉得女生挺好的，温柔又细心。不像男生，粗鲁又自以为是。”
江念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林薇，突然觉得她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那种小心翼翼隐藏秘密的样子，像极了她自己。
“你别告诉别人。” 林薇的声音带着恳求，“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江念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上课铃响了，林薇拉着她往教学楼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她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江念能感觉到林薇的手很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像在传递一种无声的力量。
她突然觉得，这个初中，或许不会像她想象中那么难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