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像一道赦免令,江念抓起书包就往校门口冲。林薇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她假装没听见——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快点见到苏晚。
校门口挤满了接送的家长,电动车的喇叭声、孩子的哭闹声、小贩的叫卖声混在一起,嘈杂得让人心烦。江念踮起脚尖,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念念!” 苏晚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江念循声望去,看到苏晚站在一棵香樟树下,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大概是给她买的零食。夕阳的金光落在她的发梢上,像镀了层金,美得让江念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快步走过去,站在苏晚面前,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怕你不舒服,来接你。” 苏晚的声音很温柔,伸手想帮她拿书包,被江念躲开了。
“我自己能拿。” 她把书包往身后藏了藏,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苏晚的手僵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掩饰过去:“走吧,回家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江念点点头,跟在苏晚身后往家走。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地贴在一起,像一对亲密的恋人。
路过一家花店时,苏晚停下脚步,指着门口的向日葵说:“你看那花,开得多好。”
江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向日葵的花盘很大,金黄色的花瓣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像一张张灿烂的笑脸。“一般。” 她淡淡地说。
苏晚笑了笑,没再说话,拉着她走进了花店。“老板,给我来一束向日葵。” 她的声音很轻快。
江念看着她和老板讨价还价的样子,心里有点发闷。苏晚好像总是这么开心,对什么都充满热情,不像她,心里装着那么多阴暗的秘密。
回到家,江哲还没回来。苏晚把向日葵插进花瓶里,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整个屋子瞬间亮堂了许多。“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她笑着说。
江念点点头,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少女脸色还有点苍白,但眼睛很亮,像淬了火的星星。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很陌生——这张脸越来越像苏晚了,连眼神里的倔强都如出一辙。
晚饭时,江哲回来了。他看起来很累,坐在沙发上就不想动。“今天怎么样?在学校适应吗?” 他问。
“还行。” 江念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抬头。
“听说你们班有个叫陈阳的男生,成绩很好,还是班长?” 江哲说。
江念的筷子顿了一下,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碰到他爸爸了,聊了几句。” 江哲笑着说,“他爸爸说他对你印象很好,还想跟你做朋友呢。”
江念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我不喜欢他。”
“小孩子家,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江哲没在意她的语气,“多交几个朋友总是好的,尤其是成绩好的,能互相帮助。”
“我说了,我不喜欢他!” 江念的声音陡然拔高,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能不能别什么都管?”
清脆的响声让空气瞬间凝固。江哲的脸色沉了下来,显然是气极了;苏晚连忙打圆场:“念念,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快道歉。”
江念梗着脖子,不肯道歉,抓起书包就往楼上跑。
“江念!” 江哲气得想站起来,被苏晚死死按住。
“别跟孩子计较,” 苏晚的声音很轻,“她可能就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江哲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江念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楼下的说话声很轻,听不真切,可她能想象出苏晚难过的表情。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她只是想躲在苏晚怀里,做个安静的“江念”;可现在,她的心里像住了一头野兽,时时刻刻想扑过去,把苏晚据为己有。看到江哲对苏晚笑,她会嫉妒;听到苏晚夸别的孩子,她会愤怒;甚至苏晚只是多看了一眼路边的小猫,她都会觉得被冷落。
这种感情太可怕了,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打开抽屉,拿出那本被藏起来的《青春期心理学》,翻到折角的那一页。“同性依恋与性取向认知”几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是同性恋吗?
可她喜欢的不是普通的同性,是她的“母亲”。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她猛地合上书,用力扔到墙角,发出沉闷的响声。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江念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眼泪无声地涌出来,打湿了校服的裤脚。
她知道自己病了,病得很重。
可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如果苏晚知道了,会怎么看她?会厌恶她吗?会把她赶出这个家吗?
光是想想,就足以让她窒息。
深夜,江念被渴醒。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想下楼喝水,却看到苏晚的卧室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透过门缝往里看。
苏晚坐在床边,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哭。江哲站在她面前,声音压得很低:“……要不还是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我总觉得她不太对劲。”
苏晚摇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不会去的……而且,万一只是我们想多了呢?她只是……只是太依赖我了。”
“依赖也不是这样的,” 江哲的声音里带着焦虑,“她看你的眼神……太奇怪了,不像女儿看妈妈。”
江念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瞬间冻僵。
他们都看出来了。
原来她的那些小心思,那些刻意的回避和隐秘的占有欲,早就暴露在阳光下,成了他们眼里“奇怪”的证据。
她踉跄着后退,不小心碰倒了走廊的花瓶,“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卧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念转身就跑,像个被抓住的小偷,慌乱地冲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后背紧紧贴着门板,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要撞破胸膛。
门外传来苏晚的声音,带着急切:“念念?是你吗?”
江念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该怎么办?
这个家,这个她赖以生存的牢笼,好像快要容不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