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机场，值机柜台前的灯光亮得像月光。江念帮沈清禾理了理围巾，米白色的羊绒围巾是苏晚织的，边缘绣着细小的向日葵，绕在沈清禾颈间，刚好遮住她因紧张而微微发红的耳根。
“冷不冷？” 江念的指尖碰了碰她的脸颊，机场空调开得足，沈清禾的鼻尖冻得有点红。
“不冷。” 沈清禾摇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瞟向远处的安检口——苏晚和江哲正站在那里，手里还提着给她们装零食的袋子。
昨晚收拾行李到深夜，苏晚非要把牛肉酱塞进箱子，说“怕荷兰的菜不合口味”，江哲则在一旁默默检查电源转换器，反复确认“电压匹配，放心用”。此刻隔着人群望去，苏晚正用袖口给江哲擦额头的汗，像无数个平凡的清晨那样自然。
“过去打个招呼吧。” 江念握住沈清禾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大概是又想起了什么。
果然，走到面前时，沈清禾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叔叔阿姨，你们回去吧，天还早。”
“不急，送你们过安检。” 苏晚把零食袋塞进江念手里，袋子里窸窸窣窣响，是江念爱吃的话梅和沈清禾喜欢的坚果，“在飞机上别睡太沉，清禾腿还没好利索，多帮她活动活动脚踝。”
“知道啦妈，你都说八遍了。” 江念笑着应着，眼眶却有点热。她看见苏晚的围巾边角磨得起了毛，还是去年冬天她陪着买的那条，当时苏晚还说“凑活用，等你俩领证了再买新的”。
江哲拍了拍沈清禾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像在传递什么：“到了给家里报平安，别让你阿姨瞎想。”
“嗯。” 沈清禾用力点头，突然上前抱了抱苏晚。这个拥抱来得突然，苏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抬手拍着她的背，拍得有点重，像小时候哄受了委屈的江念。
过安检时，江念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苏晚正踮着脚朝她们挥手，江哲扶着她的胳膊，怕她站不稳。玻璃门隔开两个世界，一边是牵挂，一边是奔赴，却都浸在同一片晨光里。
飞机起飞时，沈清禾的手紧紧攥着扶手。她从小有点恐高，每次坐飞机都紧张得手心冒汗。江念悄悄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再重新与她交握。
“你看。” 江念指着舷窗外，云层像铺了层厚厚的棉花，太阳正从云隙里钻出来，把云海染成金红色，“像不像你画里的晚霞？”
沈清禾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她凑到窗边，眼里渐渐亮起光：“像去年在榕树院看到的那次，你说‘像打翻了调色盘’。”
“对。” 江念笑着帮她调整座椅靠背，“那时候你还说，要把那片晚霞画下来，挂在我们卧室。”
“画了呀，” 沈清禾的声音低了些，“在画室最里面的画架上，没敢告诉你，想等你博士毕业当礼物。”
江念的心猛地一软。她想起沈清禾受伤后，自己在画室守夜时，确实看到过一个蒙着布的画架，当时以为是没画完的作品，没敢碰。原来那是给她的礼物。
“等回来我们一起拆。” 江念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引来前排老太太善意的笑。
飞机平稳飞行后，沈清禾靠在江念肩上翻旅游手册，指尖划过阿姆斯特丹的地图：“我们先去市政厅领证，然后去风车村，好不好？”
“都听你的。” 江念翻出平板，点开陈默发来的攻略，“他说市政厅附近有个咖啡馆，拿铁上的拉花是郁金香形状的，我们去尝尝。”
“还要去运河边散步，” 沈清禾的声音带着憧憬，“我查了，十一月的运河边有落叶，踩上去沙沙响，像榕树院的秋天。”
江念笑着点头，听她一桩桩数着计划，像个攒了很久愿望的孩子。其实她知道，沈清禾不是在意去哪，而是在意“一起”——一起看风景，一起吃顿饭，一起把“我们”这两个字，刻进更长久的时光里。
中途经停时，苏晚发来视频，背景是家里的厨房，她正给绿萝浇水：“你们那是白天还是黑夜？清禾的腿没不舒服吧？”
“妈，我们刚醒，她好着呢。” 江念把镜头转向沈清禾，她正举着一个小面包朝镜头晃，像在炫耀零食。
“那就好，” 苏晚的声音松了些，“我跟你爸后天的机票，到时候直接去酒店找你们，别乱跑。”
挂了视频，沈清禾突然说：“其实我以前总怕，怕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你。”
江念愣住了。
“你聪明，会解最难的物理题，” 沈清禾的声音很轻，“我只会画画，连给你讲个笑话都讲不好。”
“傻瓜，” 江念捏了捏她的脸，“我解得出薛定谔方程，却解不出你为什么笑起来眼里有光；我算得清行星轨道，却算不够我们要一起走的路。你才是我的答案啊。”
沈清禾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手册上，晕开一小片墨迹。江念帮她擦掉眼泪，突然觉得，这漫长的飞行一点都不枯燥。原来奔赴幸福的路上，连等待都是甜的。
飞机降落在阿姆斯特丹时，天空飘着细雨。江念推着轮椅（沈清禾坚持要带，说“累了可以坐”），沈清禾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两人慢慢走在停机坪上。空气里有潮湿的青草味，远处的风车在雨雾里转着，像童话书里的插画。
“我们到了。” 沈清禾转头看她，眼里的光比舷窗外的太阳还亮。
“到了。” 江念握紧她的手，伞往她那边倾斜了大半，“我们的家，在前面呢。”
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响，像在为她们唱一首温柔的歌。远处的机场大厅亮着暖黄的灯，仿佛已经有了家的温度。她们知道，从这一刻起，所有的等待和跋涉，都有了最值得的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