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六月总是裹挟着潮湿的热浪,榕树院的蝉鸣从清晨吵到日暮。江念蹲在画室门口,看着沈清禾给新栽的绣球花浇水,水珠顺着花瓣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研究生毕业证拿到了?” 沈清禾直起身,发梢沾着点水汽,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覆在江念脚边。
“嗯,” 江念晃了晃手里的红色本子,嘴角扬起得意的笑,“以后请叫我江硕士。”
沈清禾走过来,弯腰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带着泥土的凉意:“江硕士,今晚想吃什么?我请客。”
“红烧排骨,” 江念仰头看她,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要放陈皮的那种。”
“遵命。” 沈清禾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往厨房走。
画室的角落里堆着刚拆封的快递,是苏晚寄来的包裹。江念拆开一看,里面是两床夏凉被,米白色的棉布上绣着细小的向日葵,针脚比去年更细密了些。还有一罐子牛肉酱,玻璃罐子里飘出熟悉的香辣味——那是江念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妈说牛肉酱是新做的,让我们配面条吃。” 江念举着罐子冲进厨房,沈清禾正在切排骨,刀刃碰到菜板发出笃笃的声响。
“知道了,” 沈清禾回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等会儿煮面条当主食。”
江念靠在门框上,看着沈清禾系着围裙的背影,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从大二那年在画廊初遇,到如今在这个小院里共度四季,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这五年里,她们吵过架,红过脸,被人指指点点过,也被命运温柔以待过,但握着的手,从来没松开过。
晚饭时,夕阳透过厨房的窗户斜切进来,在餐桌上投下一道金辉。红烧排骨的酱汁裹着陈皮的清香,牛肉酱拌在面条里,辣得人舌尖发麻。
“下周去北方吗?” 沈清禾给她盛了碗汤,“你爸说想我们了。”
“去,” 江念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顺便把你新画的《榕树院》带给妈看看,她上次视频里念叨了好久。”
沈清禾笑了笑,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好。”
夜里,两人躺在阁楼的小床上,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江念翻了个身,枕着沈清禾的胳膊,指尖在她锁骨上画圈:“清禾,你说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以后?” 沈清禾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带着睡意,“以后我们把画廊开得再大些,再养只猫,冬天窝在壁炉前看书,夏天就在院里种满绣球花。”
“还要养只狗,” 江念补充道,“要金毛,会接飞盘的那种。”
“好,养只金毛。” 沈清禾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等你博士毕业,我们就去领证。”
江念的心脏猛地一跳,抬起头看她:“领证?”
“嗯,” 沈清禾的眼神在月光下格外认真,“去荷兰,或者挪威,总之找个能让我们名正言顺在一起的地方。”
江念的眼眶突然红了,她把脸埋进沈清禾怀里,声音带着哽咽:“你早就想好了?”
“从第一次在画廊看到你,就想好了。” 沈清禾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她心湖里漾开层层涟漪。
那天晚上,江念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和沈清禾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苏晚和江哲站在不远处笑,陈默抱着他的孩子,李薇和张萌在旁边追着一只金毛跑。阳光很暖,风里飘着花香,没有人说话,却比任何语言都更让人安心
去北方的前一天,南方突降暴雨。江念正在画廊整理画具,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沈清禾在去买颜料的路上出了车祸。
电话从手里滑落,江念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瞬间变成黑白色。她疯了一样冲出画廊,雨水瞬间浇透了她的衣服,街道上的积水漫过脚踝,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医院的急诊室外亮着刺目的红灯,江念抓住医生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怎么样?沈清禾怎么样?”
“病人失血过多,还在抢救,” 医生的声音很沉,“你是家属吗?需要签字。”
“我是!我是她爱人!” 江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笔尖在同意书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等待的时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江念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雨水顺着头发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渍。她想起沈清禾早上出门前说的话:“等我回来,给你带那家老字号的绿豆糕。” 想起她们昨天晚上规划的未来,想起榕树院里还没开花的绣球花,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陈默和李薇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江念蜷缩在长椅上,像一只被暴雨淋湿的小兽,眼里的光全灭了。
“念念,别怕,清禾会没事的。” 陈默想扶她起来,却被她躲开了。
“都怪我,” 江念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绝望,“如果我不让她去买颜料,就不会出事了……”
“不怪你,” 李薇蹲下来,握住她冰冷的手,“这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说:“手术很成功,病人脱离危险了,但还需要在ICU观察几天。”
江念猛地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被陈默扶住了。“我能去看看她吗?”
“现在还不行,” 医生摇摇头,“等情况稳定些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江念寸步不离地守在ICU外。沈清禾的父母从邻市赶来,看到江念眼下的乌青,心疼得红了眼眶:“念念,你去休息会儿,这里有我们呢。”
“我没事,” 江念摇摇头,目光死死盯着ICU的门,“我要等她醒过来。”
沈清禾醒来的那天早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江念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沈清禾送她的幸运符。
“念念……” 沈清禾的声音很轻,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江念猛地惊醒,看到沈清禾睁着眼睛看她,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清禾!你醒了!”
“哭什么,” 沈清禾想抬手擦她的眼泪,却发现手被输液管缠着,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是没事吗?”
“你吓死我了……” 江念握住她没输液的手,指尖颤抖着,“以后不许再吓我了。”
“好,不吓你了。” 沈清禾的声音很轻,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蜜糖,“绿豆糕……没买到。”
江念忍不住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了:“我不要绿豆糕,我只要你。”
病房外,沈清禾的母亲看着这一幕,悄悄抹了抹眼泪。沈爸爸拍了拍她的肩,声音很轻:“你看,她们会好好的。”
尾声:阳光里的约定
沈清禾出院那天,阳光正好。江念推着轮椅,慢慢走在医院的花园里。沈清禾的腿还没完全恢复,却执意不要别人帮忙,非要江念推着她。
“慢点,” 沈清禾抓住轮椅的扶手,“前面有台阶。”
“知道啦,沈老师。” 江念笑着在她背后推了一下,轮椅顺着缓坡慢慢滑下去,惊起几只停在草坪上的鸽子。
回到榕树院时,苏晚和江哲已经在院里等着了。苏晚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她们,快步迎上来:“清禾,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阿姨。” 沈清禾笑着说。
“快进屋歇着,” 江哲接过轮椅,“我炖了排骨汤,给你补补身子。”
院子里的绣球花开了,蓝的紫的挤在一起,像一团团彩色的云。江念看着沈清禾被苏晚拉着说贴心话的样子,突然觉得眼眶发酸。原来,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曾经害怕的世俗目光,在爱和理解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晚上,大家坐在院里的榕树下吃饭。苏晚给沈清禾夹了块排骨,又给江念盛了碗汤,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月光。
“等清禾好利索了,” 苏晚突然开口,“我们一起去荷兰。”
江念和沈清禾都愣住了。
“我问过陈默了,” 苏晚笑了笑,“荷兰的郁金香七月开得最好,正好适合拍照。” 她顿了顿,看着江念和沈清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们领证那天,妈想陪着。”
江念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沈清禾握住她的手,指尖滚烫。
晚风吹过榕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在为她们鼓掌。远处的星星亮了起来,一颗一颗缀在深蓝色的天鹅绒上,温柔地注视着这个小院里的一切。
江念靠在沈清禾肩上,看着眼前的家人和朋友,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在画廊里看到的那幅《归途》。那时候她以为,有些地方永远回不去了。可现在她才明白,真正的归途,不是某个具体的地方,而是有爱的人在身边,有勇气去爱,也有被爱的幸运。
“清禾,” 江念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我们明天去买绿豆糕吧。”
“好,” 沈清禾的声音温柔得像春风,“买两盒,一盒给你,一盒给我。”
月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星星。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她们知道,只要牵着彼此的手,就没有什么能阻挡她们走向幸福的脚步。
因为爱,从来都是最坚硬的铠甲,也是最温柔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