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

作者:坏旭 更新时间:2025/10/29 23:10:39 字数:2253

又是一年深冬,榕树院的青石板路上落了层薄雪,像撒了把碎盐。江念蹲在画室门口,给那盆养了五年的绣球花裹保温棉——这是沈清禾从荷兰带回来的品种,耐寒,却被她宝贝得不行,冬天非要搬到窗边,晚上还得套个塑料袋。

“再裹就喘不过气了。” 沈清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她穿着江念那件深蓝色的物理竞赛纪念卫衣,袖口磨得发毛,却被她穿出了慵懒的暖意。

江念回头时,正撞见阳光落在她脸上。车祸留下的疤痕早已淡成浅粉色,藏在笑纹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几年沈清禾的画越发出名,却还是最爱穿旧衣服,说“舒服”。

“冻坏了怎么办?” 江念拍掉手上的雪,起身时被沈清禾拽进怀里。她的手刚从暖手宝里抽出来,烫得江念缩了缩脖子。

“去年零下五度都没死,” 沈清禾笑着捏她的耳垂,“倒是你,昨天去实验室加班,回来冻得像只鹌鹑,今天倒操心起花来了。”

江念在她怀里蹭了蹭,鼻尖萦绕着松节油和阳光混合的味道——这是属于她们的味道,从南方的画室到荷兰的风车村,再回到这棵老榕树下,从未变过。

画室的墙上挂着幅新画,是沈清禾上周完成的《全家福》。画面中央,苏晚正往江念碗里夹红烧肉,江哲举着相机对着镜头傻笑,陈默抱着他的双胞胎女儿,李薇和张萌在旁边抢一块南瓜饼。而画的角落,她和沈清禾并肩坐在榕树下,手里各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妈说今天带饺子馅来,” 江念指着画里的红烧肉,“让你把这幅画挂客厅,说‘省得亲戚总问家里少个人’。”

沈清禾低笑出声,指尖划过画里苏晚的白发——这几年苏晚的头发白得快,却比以前爱笑了,去年还跟着社区广场舞队拿了奖,回来得意地给她们表演了三遍。

上午十点,门铃准时响了。江念跑去开门时,苏晚正踮着脚往院里看,手里拎着个巨大的保温桶,江哲跟在后面,肩上扛着袋面粉,活像要去开饺子宴。

“快让开,沉死我了。” 苏晚把保温桶塞给江念,里面是刚熬好的骨汤,烫得她赶紧往厨房跑。江哲则熟门熟路地把面粉倒进面盆,嘴里念叨着“今天教清禾擀皮,上次她擀的比馄饨皮还薄”。

沈清禾坐在轮椅上(天冷时她还是习惯用这个,说“省劲”),被苏晚拉着看她新绣的桌布——淡绿色的布面上,两只小猫正追着一团毛线,针脚比几年前绣红袜时稳多了。

“等开春给你们做新床单,” 苏晚的语气带着炫耀,“张阿姨说我这手艺能去摆摊了。”

“那可得给我留一套,” 沈清禾笑着说,“要绣榕树的。”

江念在厨房剁馅,听着客厅里的笑声,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想起第一次带沈清禾回北方,苏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想起车祸后,苏晚守在ICU外,三天没合眼;想起在荷兰市政厅,苏晚握着她们的红本本,说“以后就是一家人”。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原来早就在日复一日的陪伴里,化成了此刻锅里翻滚的骨汤,暖得人心头发颤。

包饺子时,江哲擀皮,苏晚和馅,江念负责包,沈清禾坐在旁边“监工”,偶尔伸手捏个歪歪扭扭的“太阳饺”。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在她们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面粉飞扬在光里,像撒了把金粉。

“对了,” 苏晚突然想起什么,“陈默说下午带孩子来,让你们别锁门。”

“他女儿是不是会叫人了?” 江念问,去年见时还只会咿咿呀呀。

“会叫‘奶奶’了,” 苏晚笑得眼角堆起细纹,“昨天视频,一口一个‘奶奶’,甜得我给她发了个大红包。” 她顿了顿,往沈清禾碗里多放了个饺子,“清禾也多吃点,等开春我们再去荷兰,看郁金香。”

沈清禾的眼睛亮了:“真的?”

“真的,” 江哲接话,“我都查好机票了,就等你们有空。”

江念看着她们,突然觉得幸福是件很简单的事。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也不是遥不可及的远方,而是此刻锅里翻腾的饺子,是家人围坐的笑语,是沈清禾指尖沾着的面粉,蹭在她脸上时,带着点痒痒的暖。

下午陈默果然带着孩子来了。双胞胎穿着同款的小红袄,像两只圆滚滚的汤圆,见到苏晚就扑过去,奶声奶气地叫“奶奶”,把老人哄得眉开眼笑。江念抱着小的那个,沈清禾牵着大的,在院里堆雪人——雪下得小,雪人堆得歪歪扭扭,鼻子却特意用了根胡萝卜,是沈清禾说“这样才像童话里的”。

李薇和张萌来得晚,手里拎着个蛋糕,上面插着“囍”字蜡烛。“庆祝你们结婚三周年!” 李薇把蛋糕放在石桌上,“我跟萌萌特意订的,绿豆糕口味,记得不?”

当然记得。那年在南方的小酒馆,沈清禾就是用一块绿豆糕,敲开了她紧闭的心门。

暮色降临时,院里亮起了串灯,像挂了满树的星星。蛋糕被切成小块,孩子们吃得满脸奶油,苏晚和江哲坐在藤椅上,看着年轻人说笑,眼里的笑意比灯还暖。沈清禾靠在江念肩上,手里捏着块没吃完的蛋糕,声音轻得像叹息:“真好啊。”

“嗯,真好。” 江念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无名指上的银戒——这是她们在荷兰陶艺馆做的,内壁刻着彼此的名字,戴了三年,磨得发亮。

远处的鞭炮声零星响起,是邻居家在辞旧迎新。江念抬头时,正看到一片雪花落在沈清禾的睫毛上,瞬间化成了水。她伸手想擦掉,却被沈清禾按住手腕,轻轻吻了上来。

蛋糕的甜,雪的凉,和沈清禾唇齿间的温度,混在一起,像她们走过的这一路——有过刺骨的寒冬,有过骤雨的突袭,却终究在榕树院的暖阳里,酿成了最温柔的滋味。

苏晚悄悄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照片里,两个相爱的人在灯串下拥吻,背景是笑闹的孩子和温暖的家人,老榕树的枝桠伸向夜空,像在为他们撑起一片永恒的晴空。

江念知道,这不是故事的结束。未来还有很多个冬天要一起过,还有很多盆绣球花要呵护,还有很多句“我爱你”要在晨光里说。但此刻,看着身边的人,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她突然明白,所谓圆满,不过是有人陪你立黄昏,问你粥可温,是烟火人间里,那一点不肯熄灭的,名为“家”的光。

而这光,会在榕树院里,亮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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