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惊叫声在林间回荡了许久才消散，留下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林羽站在原地，指尖残留着暗影箭消散后的冰凉触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这双手在游戏里曾操控过无数黑暗魔法，撕裂过数不清的敌人，但此刻，却因为一个少年的恐惧而微微发颤。
「真实的世界……」他低声呢喃，语气复杂。游戏里的NPC无论多么逼真，终究只是数据，可刚才那少年眼里的恐惧，真实得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怜悯在这个世界毫无意义，尤其是对一个孤身一人、身处危机四伏的迷雾森林里的「异类」而言。
他整理了一下兜帽长袍，将大半张脸重新藏进阴影里。根据《永恒主宰》的设定，迷雾森林外围虽然只有低阶魔物，但深处藏着被称为「影狼」的群居怪物，速度极快，擅长偷袭，即便是老玩家也不敢掉以轻心。
「得先找到安全的临时据点。」林羽回忆着游戏地图，「往东走三里，应该有个废弃的猎人小屋。」
他迈开脚步，长袍扫过厚厚的落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多年的游戏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放轻动作，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树丛——那些扭曲的枝干背后，随时可能窜出致命的威胁。
走了大约一刻钟，林羽忽然停下脚步。
空气中，除了腐叶的气息，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是影狼的气味。在游戏里，这种魔物身上总带着一股猎物的血腥味，越是饥饿，气味就越浓。
林羽缓缓侧身，背靠一棵粗壮的古树，右手悄然按在腰间——那里本该挂着游戏里的「暗影法杖」，但此刻空空如也。他心里一沉，才想起穿越时只保留了技能和外形，装备并未完全同步。
「该死。」他低骂一声。没有法杖加持，暗影魔法的威力至少要削弱三成。
就在这时，左侧的灌木丛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轻响。
林羽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闪避，一道黑影带着劲风从他刚才的位置掠过，重重撞在古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影狼。
这头怪物比游戏里的模型更显狰狞——约莫半人高，通体漆黑，皮毛像浸湿的破布般贴在身上，一双幽绿的眼睛在阴影里闪着嗜血的光，嘴角滴落着涎水，獠牙上还挂着暗红色的碎肉。
影狼落地后迅速转身，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四肢紧绷，摆出了进攻姿态。
林羽的心跳骤然加速。在游戏里杀过千百头影狼，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利爪上的寒意，以及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
「冷静……」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影狼虽然快，但防御弱，只要躲过第一波扑击，用暗影禁锢定住它，再放暗影箭……」
思绪未落，影狼已经动了。
它像一道黑色闪电，猛地窜起，利爪直扑林羽的咽喉。风声尖锐，带着死亡的气息。
林羽瞳孔骤缩，身体猛地向后弯折，几乎与地面平行。影狼的利爪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左手迅速结印，口中低喝：「暗影禁锢！」
淡黑色的能量瞬间从掌心涌出，像绳索般缠向半空中的影狼。这是他最熟练的控制技能之一，在游戏里几乎百发百中。
但现实似乎有所不同。
影狼在空中猛地扭身，竟然硬生生挣断了部分能量绳索，虽然速度慢了半拍，却依旧朝着林羽的胸口扑来。
「怎么可能？」林羽心头一震。游戏里的影狼根本无法挣脱暗影禁锢，除非等级相差悬殊。
仓促间，他只能猛地向侧翻滚。影狼的利爪狠狠抓在他刚才躺倒的地方，将坚硬的泥土抓出五道深深的沟壑。
林羽借着翻滚的力道站起身，右手凝聚暗影能量。这次他没有保留，黑色的雾气比刚才浓郁了数倍，迅速凝结成一支小臂长的暗影箭。
「就是现在！」
他瞅准影狼转身的空档，猛地将暗影箭掷出。能量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射穿了影狼的侧腹。
「嗷——！」
影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在落叶上洇开一片诡异的色彩。它挣扎着想要再次扑上来，却因为剧痛和失血，动作变得迟缓。
林羽没有给它机会。他欺身而上，左手按在影狼的头顶，低声念诵着更复杂的咒语。黑色的能量顺着他的掌心涌入影狼体内，疯狂撕扯着它的内脏。
几秒钟后，影狼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幽绿的眼睛失去了光泽。
林羽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战斗，比他在游戏里刷一下午副本还要累。
「这个世界的魔物……比游戏里强太多了。」他看着影狼的尸体，眉头紧锁，「而且技能的效果似乎也打了折扣。」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影狼的尸体旁，散落着几枚银色的、指甲盖大小的 coins（游戏里的基础货币），还有一块黑色的狼皮。
「掉落物和游戏里一样？」林羽捡起 coins，入手冰凉，质感和真的银币没什么区别。他又拿起狼皮，皮毛粗糙，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这些东西提醒着他，这个世界虽然危险，却也遵循着某种「游戏规则」——击杀魔物可以获得奖励。
林羽将 coins 揣进长袍口袋，又把狼皮卷起来挂在肩上。狼皮或许能在猎人小屋换点食物， coins 则是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迟早用得上。
他再次望向森林深处，眼神比刚才更加坚定。
刚才的战斗让他明白，这个世界的危险远超想象，但他并非毫无胜算。十年的游戏经验，对技能的理解，对地图的熟悉……这些都是他的优势。
「继续赶路。」
林羽调整了一下呼吸，辨认了方向，继续朝着猎人小屋走去。经过影狼的尸体时，他停顿了一下，用树枝将尸体拖到树丛深处——血腥味可能会引来更多魔物。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前方的树木渐渐稀疏，一座破旧的木屋出现在视野里。
木屋的屋顶已经塌陷了一半，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抓痕，显然废弃了很久。但这正是林羽要找的地方——游戏里的「老猎人的避难所」，一个地图上没有标记的隐藏点。
他走到木屋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几只乌鸦从屋顶飞了起来。
屋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灰尘的气息。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兽皮，墙角有个生锈的炉子，地上散落着几根断裂的箭矢。
「看来安全。」林羽松了口气，走进屋里，反手关上了门。
他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魔物潜伏。木屋虽然破旧，但四面墙壁至少能挡住风雨和低阶魔物的袭击。
林羽靠在墙角坐下，闭上眼睛，开始整理思绪。
首先，要弄清楚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和昼夜规律，避免在夜晚外出——游戏里的夜晚，迷雾森林会刷新更强的魔物。
其次，要想办法补充食物和水。他现在是「夜影」的身体，虽然感觉不到饥饿，但理智告诉他，这个真实的世界里，生存离不开这些基本需求。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提升实力。刚才那只影狼只是开胃小菜，随着深入森林，他会遇到更强的敌人，必须尽快适应这个世界的战斗节奏，甚至想办法提升技能的威力。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脚步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哭泣声。
林羽瞬间警惕起来，悄无声息地挪到门后，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刚才那个被他吓跑的少年，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腿上似乎受了伤，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少年似乎也看到了猎人小屋，眼睛亮了一下，加快了脚步。当他走到门口时，突然看到了门上影狼留下的抓痕，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摔倒。
「这……这里也有怪物吗？」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进退两难。
林羽看着他腿上的伤口——一道很深的爪痕，和刚才影狼的爪印很像，鲜血已经染红了裤腿。显然，这少年刚才逃跑时，还是被影狼追上了，只是侥幸逃脱。
他犹豫了一下。
救，还是不救？
救他，可能会暴露自己，甚至引来麻烦。毕竟刚才少年把他当成了「魔鬼」。
不救，这少年伤势不轻，又身处危险的森林里，恐怕活不过今晚。
林羽想起了游戏里「星辰之翼」的公会宗旨——「不抛弃同伴」。虽然这少年不是同伴，甚至对他抱有敌意，但眼睁睁看着他送死，心里总有些过不去。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门。
少年看到突然出现的林羽，吓得差点瘫倒在地，脸色惨白：「魔……魔鬼！你别过来！」
林羽没有靠近，只是指了指他的腿伤，又指了指屋里，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进来处理伤口，否则你会死。」
他的声音因为「夜影」的设定，带着一丝沙哑和冰冷，听不出情绪。
少年愣住了，看看林羽，又看看自己流血的伤口，再看看周围幽暗的森林，最终咬了咬牙，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木屋。
林羽关上房门，将外界的黑暗隔绝在外。
木屋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还有少年压抑的啜泣声。
林羽从角落里翻出一个破旧的水壶，又找到一块相对干净的兽皮，递给少年：「先用水冲洗伤口，再用兽皮包扎。」
少年犹豫了一下，接过水壶和兽皮，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谢。」
他笨拙地处理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强忍着没再哭出声。
林羽靠在墙角，看着少年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至少此刻，他没有像现实里那样，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或许，成为「夜影」，来到这个世界，不只是为了活下去。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迷雾森林的夜晚，即将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