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融化的金子，顺着落月城的城墙流淌下来，给青灰色的石砖镀上了一层暖边。林羽站在城主府门前的台阶上，看着黑鸦扛着被麻布口袋罩住的死灵法师莫里亚，像炫耀战利品似的跟守卫比划着什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夜影大哥，你在想什么？”莉娜抱着装早餐的布包，站在他身边小声问。少女今天换了件鹅黄色的裙子，裙摆沾着点草屑，显然是从城外一路小跑赶过来的，脸颊还泛着健康的红晕。
林羽回头看了眼石室方向，那里的暗紫色能量还在脑海里盘旋：“在想那根石柱。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被驱逐的法师，怎么会找到那种古代遗物？”
莉娜歪着头想了想：“可能是碰巧吧？书上说黑风山脉以前就是古代战场，经常有旅人捡到旧兵器什么的。”
“但愿是吧。”林羽没再多说，伸手接过少女递来的麦饼。刚出炉的麦饼还带着余温，咬下去时能尝到细碎的葡萄干，甜丝丝的味道冲淡了不少血腥味，“手艺不错，比酒馆的硬面包强多了。”
“真的吗？”莉娜眼睛一亮，嘴角的梨涡浅浅陷下去，“我娘以前教我的，说出门在外带点干粮总没错。对了，你们接下来要去哪？”
“先去领赏，然后找地方补觉。”黑鸦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嘴里塞着麦饼，含糊不清地说，“打了一整夜，老子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他晃了晃手里的暗影匕首，刀身在晨光下闪过一道冷芒，“不过这宝贝到手，值了！”
说话间，城主府的侧门“吱呀”一声开了，雷克斯队长快步走出来，脸上带着少见的笑容：“城主大人在书房等你们，快请进。”
穿过铺满青石板的庭院时，林羽注意到墙角的蔷薇花丛里，几个侍女正对着他们的方向窃窃私语，时不时偷瞄黑鸦手里的匕首。他忽然想起刚进城时的景象——佣兵公会的喧闹、魔法行会的冷清、城主府的森严，这座城市像个装满了秘密的匣子，每个角落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书房比想象中朴素，墙上挂着幅落月城的全景图，图上用红笔圈着十几个小点。城主正坐在橡木书桌后，手里捏着个放大镜，仔细看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显然也是一夜没睡。
“坐。”城主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将羊皮纸推到他们面前，“认得这上面的字吗？”
林羽低头看去，羊皮纸上画着个复杂的六芒星阵，周围刻着些扭曲的符号，和石室里的魔法阵有七分相似。他指尖划过纸面，能感觉到残留的微弱能量：“像是古代亡灵文，但比莫里亚用的更古老。”
“眼力不错。”城主赞许地点点头，“这是三个月前在迷雾森林边缘发现的，当时以为是小孩涂鸦，现在看来……”他没说下去，从抽屉里取出个乌木盒子，推到林羽面前，“这是给你们的奖励。”
盒子打开的瞬间，林羽闻到了淡淡的硫磺味。里面铺着深红色的绒布，左侧放着两柄武器——闪着幽光的暗影匕首和镶嵌红宝石的火焰法杖，右侧是五个沉甸甸的钱袋，袋口露出的金币边缘泛着柔和的金光。
“五百金币，加上这两件附魔装备。”城主的手指在武器上敲了敲，“匕首能破甲，法杖带灼烧效果，都是佣兵公会鉴定过的精品。”
黑鸦的眼睛瞬间亮了，伸手就要去拿匕首，却被林羽按住了手腕。林羽看着城主：“大人好像有话要说。”
城主笑了笑，从笔筒里抽出支羽毛笔，在纸上画了个圈：“实不相瞒，落月城最近不太平。城西墓地的事解决了，但南边的迷雾森林又出了状况——上周有个商队说看到发光的骷髅在搬运棺材，还有猎户声称遇到了长着两个脑袋的狼。”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羽身上，“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佣兵，所以想请你们去查查。”
黑鸦刚想答应，林羽却摇了摇头：“我们需要三天时间。”
“三天？”城主挑眉。
“对。”林羽拿起火焰法杖，杖身的温度比想象中更高，“我们得先弄清楚这些事之间的联系。莫里亚的魔法阵、血骷髅的水晶、森林里的变异魔兽……太巧了，巧得像是有人在背后安排。”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城主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忽然笑了：“有意思。我当了十年城主，还是头次见拒绝任务的佣兵。行，就给你们三天。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情报、装备，只要城主府有的，都能给你们。”
离开城主府时，黑鸦终于忍不住抱怨：“你干嘛要推迟啊？那可是迷雾森林！据说里面藏着古代遗迹，随便捡块石头都能卖钱！”
“捡石头之前，先想想怎么活着出来。”林羽掂了掂装金币的钱袋，沉甸甸的手感让人安心，“你没注意到城主的地图吗？红圈标记的地方，正好连成一个圈，把落月城围在中间。”
黑鸦愣了愣：“圈？什么圈？”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林羽抬头看向城南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似乎比别处更暗些，“先去酒馆，我想找个人。”
旅行者酒馆的木门被推开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老板玛莎正趴在吧台上算账，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林羽手里的火焰法杖，眼睛瞬间瞪圆了：“我的天，这不是城主珍藏的‘炽焰’吗？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捡了点东西。”林羽把法杖靠在吧台边，“玛莎老板，问你个事——最近有没有从迷雾森林来的旅人？”
“迷雾森林？”玛莎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前天倒是来了个老猎人，说在森林深处看到过会走路的树，还说有块空地的草长得比人高，底下埋着东西。”她压低声音，“不过那老头喝多了总说胡话，没人信他。”
林羽和黑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趣。会走路的树？埋在地下的东西？这听起来可不像是醉话。
“他还在城里吗？”
“应该在，”玛莎指了指二楼，“总爱在最里面的房间喝酒，说那里安静。”
刚走上二楼，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最里面的房间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到个佝偻的身影，正对着个空酒瓶发呆。那人穿着件破旧的兽皮袄，袖口磨得发亮，头发花白如霜，正是之前在清溪村见过的老根叔。
“老根叔？”林羽推开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您怎么在这？”
老根叔猛地回头，看到林羽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酒气掩盖：“是…是夜影大人啊。我…我来城里卖些草药。”他下意识地把酒瓶往身后藏，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下的酒坛，“哐当”一声，褐色的酒液流了一地。
黑鸦皱起眉：“老人家，您这可不像是来卖草药的。”
老根叔的脸瞬间涨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林羽注意到他腰间的箭囊是空的，靴子上沾着深绿色的泥土——那是迷雾森林特有的腐殖土。
“您去过迷雾森林？”林羽的声音温和了些，“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沉默像沉重的幕布，笼罩着小小的房间。过了许久，老根叔才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块沾满泥土的碎玉，玉上刻着个模糊的骷髅头，和血骷髅盗贼团的标志如出一辙。
“我…我儿子在血骷髅当守卫，”老人的声音嘶哑如破锣，“那天看到你们去黑风隘口，就…就跟着来了。后来在森林里发现了这个，还有…还有好多穿着黑袍的人，在挖地…”
林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黑袍人？挖地？这和莫里亚的魔法阵、发光的骷髅联系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有人在秘密挖掘古代亡灵遗迹，而落月城，就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他们往哪个方向挖的？”
老根叔颤抖着指向窗外：“迷雾森林的中心…那里有棵千年古树，树洞能容下十个人…”
话没说完，酒馆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叫。林羽冲到窗边，看到城主府的方向升起一股黑色的浓烟，像条扭曲的蛇，在湛蓝的天空中缓缓舒展。
“出事了！”黑鸦抓起匕首就往楼下冲，“肯定是莫里亚搞的鬼！”
林羽最后看了眼老根叔手里的碎玉，将火焰法杖握紧。晨光不知何时变得黯淡，风里夹杂着隐约的嘶吼，整座落月城像个即将苏醒的巨兽，在平静的表象下，涌动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他忽然明白，那五百金币和附魔武器，从来都不是奖励。
而是定金。
用整座城市的命运，预付的定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