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黑烟像一块浸了墨的棉絮，在风里越扩越大，连阳光都被染成了灰紫色。林羽跟着黑鸦冲出酒馆时，街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行人抱着脑袋往家里跑，佣兵们拔出武器聚集在街角，还有几个穿法袍的魔法师正朝着城主府的方向释放防御结界，淡蓝色的光罩在建筑顶端闪烁，像层脆弱的蛋壳。
“快！去看看那死灵法师搞了什么鬼！”黑鸦的靴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噔噔”的脆响，暗影匕首在他手里转得飞快，刃口的幽光与浓烟相映，透着股肃杀的冷意。
林羽紧随其后，火焰法杖的温度越来越高，杖顶的红宝石像颗跳动的心脏。路过商会时，他瞥见莉娜正指挥着伙计们加固门窗，少女的鹅黄色裙摆被风掀起，却依旧挺直着脊背，看见林羽时，她用力挥了挥手，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小心”。
城主府的大门已经被炸开，焦黑的木板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焦糊的混合气味。几个卫兵躺在门内，盔甲上布满爪痕，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渗血，显然是遭遇了突袭。林羽蹲下身检查，发现伤口边缘泛着青黑色，带着和墓地骷髅相似的亡灵能量残留。
“是亡灵生物干的。”他用指尖蘸了点血渍，放在鼻尖闻了闻，“但比普通骷髅的能量更狂暴，像是被强行催熟的。”
“管他什么东西，砍了就是！”黑鸦一脚踹开议事厅的门，里面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整齐的房间此刻像被巨兽啃过，桌椅碎成木片，墙上的地图被撕成布条，十几个卫兵倒在血泊里，而桌椅被关押的莫里亚，正悬浮在房间中央。
那死灵法师的黑袍已经炸开，露出底下布满符文的皮肤，暗紫色的能量像血管般在他体表游走，眼睛里的黑色几乎要溢出来。他身前的地面裂开个大洞，几只骨爪正从洞里往外爬，爪尖还缠着未腐的皮肉，显然不是来自墓地的老骨头。
“愚蠢的凡人，”莫里亚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带着不属于人类的嘶吼，“你们以为关得住我？亡灵的意志，岂是牢笼能束缚的！”
他抬手对着门口一挥，洞底突然窜出条由碎骨拼凑的巨蛇，蛇头张开时，颌骨几乎要脱臼，幽蓝色的魂火在喉咙里跳动，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我靠，这玩意儿够大的！”黑鸦骂了一声，却不退反进，暗影匕首带着破空声刺向蛇眼。刀刃没入的瞬间，巨蛇发出刺耳的嘶鸣，骨节间的缝隙冒出黑烟，却依旧疯狂地甩动身体，将旁边的书架撞得粉碎。
林羽趁机将火焰法杖对准莫里亚：“你到底想干什么？释放这些东西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莫里亚狂笑起来，笑声震得屋顶落灰，“我要让他们看看！让那些驱逐我的人看看！亡灵魔法才是最强大的力量！等我唤醒沉睡的骨龙，整个落月城都将成为我的祭品！”
“骨龙？”林羽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游戏里至少需要四十人团队才能挑战的史诗级BOSS，一个死灵法师怎么可能召唤得出来？除非……
他的目光落在地面的大洞上。洞口边缘的石板刻着模糊的花纹，和墓地石室的魔法阵同源，只是线条更复杂，像是被人用某种工具强行拓印下来的。
“这阵是你刻的？”林羽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种古代符文？”
莫里亚的笑声突然顿住，眼神变得恍惚：“我……我在古籍里看到的……在魔法行会的禁书区……有个黑袍人留下的笔记……”
黑袍人？林羽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和老根叔说的“黑袍人挖地”对上了！看来莫里亚只是个棋子，真正在背后搞事的，是那个神秘的黑袍人！
“夜影！别跟他废话了！这蛇快撑不住了！”黑鸦的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巨蛇的骨身已经出现裂痕，但依旧死死缠着黑鸦，腥臭的气息喷得他满脸都是。
林羽不再犹豫，将暗影能量注入火焰法杖。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本该喷出火焰的法杖顶端，竟缠绕上暗紫色的能量，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杖身碰撞、融合，发出滋滋的响声。
“这是……”林羽惊讶地看着法杖。他只是想试试混合施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怪物！你竟然能操控两种能量！”莫里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恐惧，“你是……平衡教派的人？”
平衡教派？林羽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显然这让莫里亚极度恐慌。他抓住机会，将混合着暗影与火焰的能量猛地向前推送：“管我是什么人，先接招！”
紫黑色的火球呼啸着冲向莫里亚，沿途的空气都被点燃，留下扭曲的热浪轨迹。死灵法师慌忙召唤骨盾抵挡，却被火球轻易穿透，“轰”的一声炸在他胸口。黑袍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体表的符文瞬间黯淡，像被烧断的灯芯。
巨蛇失去控制，骨身“哗啦”一声散落在地。黑鸦趁机挣脱，抹了把脸上的灰，冲林羽竖了个大拇指：“可以啊兄弟！这招够炫！”
林羽没理会他的夸奖，死死盯着半跪在地的莫里亚：“说！那个黑袍人是谁？他在哪？”
莫里亚咳出一口黑血，嘴角却勾起诡异的笑：“晚了……一切都晚了……他已经找到‘钥匙’了……落月城……很快就要成为亡灵的乐园了……”
他的身体突然开始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竟化作一堆黑色的粉末，被风一吹就散了，只留下个刻着骷髅头的金属徽章，在地上滚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羽捡起徽章，发现背面刻着串奇怪的符号——不是亡灵文，也不是通用语，更像是某种图腾。符号的形状扭曲如蛇，围绕着一个不规则的圆圈，看着让人莫名心慌。
“这是什么鬼画符？”黑鸦凑过来看了看，“看着挺邪门的。”
“不知道，但肯定很重要。”林羽将徽章收好，“玛莎老板见多识广，或许她认识。”
两人刚走出议事厅，就看到城主带着卫兵匆匆赶来。看到满地狼藉，城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莫里亚呢？那个混蛋在哪？”
“化成灰了。”黑鸦指了指地上的粉末，“不过他说有个黑袍人在背后搞事，还找到了什么‘钥匙’。”
“钥匙？”城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旁边的石柱才站稳，“难道……难道是‘守墓人的印记’？”
林羽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大人知道这东西？”
城主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颤抖：“落月城的建城史里记载过，千年前这里是亡灵帝国的边境要塞，有位守墓人负责看管通往地下陵墓的入口，而打开入口的钥匙，就是他随身的印记……”他苦笑一声，“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通往地下陵墓的钥匙？林羽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黑袍人真的拿到了这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那印记长什么样？”
“据说刻着蛇形图腾，”城主回忆道，“还围着个圆圈，是用守墓人的指骨做的……”
林羽猛地握紧了拳头，掌心里的徽章硌得生疼。
蛇形图腾，圆圈，金属质地……这不就是他手里的东西吗？
可莫里亚说黑袍人已经找到了钥匙，那自己手里这个是什么？仿制品？还是……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如果这枚徽章是真的，那莫里亚的话就是假的。黑袍人根本没拿到钥匙，那他到底在找什么？而把徽章留在莫里亚身上的人，又是谁？
阳光终于穿透了浓烟，照在满地的碎骨和血迹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林羽看着掌心的徽章，突然觉得这东西像个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他好像踏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而陷阱的开关，就在自己手里。
“我们必须去迷雾森林。”林羽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城南，“不管黑袍人在找什么，我们都得阻止他。”
黑鸦拍了拍他的肩膀，暗影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算我一个。毕竟……这么刺激的事，少了我可不行。”
城主看着他们，突然单膝跪地，身后的卫兵也跟着跪下，金属甲胄碰撞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拜托两位了！落月城的安危，就拜托你们了！”
林羽扶起城主，将火焰法杖扛在肩上：“放心，我们会回来的。”
转身离开时，他看到莉娜站在酒馆门口，手里拿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少女看到他，快步跑过来，把包裹塞给他：“这里面有疗伤药和压缩饼干，还有……我爹留下的指南针，据说能在森林里辨别方向。”
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林羽的手背，像触电般缩了回去，脸颊泛起红晕：“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会的。”林羽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刚见面时那个在牢房里瑟瑟发抖的少女，忍不住笑了笑，“等我们回来，还吃你做的麦饼。”
莉娜用力点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了酒馆。她靠在门板上，摸着怀里那枚偷偷藏起来的、和林羽同款的蛇形徽章，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她没说，那枚指南针不是她爹的，而是在商会仓库的角落里发现的，上面刻着和徽章一样的符号。更没说的是，昨晚她看到老根叔偷偷往迷雾森林的方向去了，手里还拿着张画着骷髅头的地图。
这座城市藏着的秘密，好像比森林里的迷雾还要浓。
而林羽和黑鸦踏入的，或许不只是一片危机四伏的森林，更是一个缠绕着千年恩怨的迷局。当他们穿过城南的城门，走进那片墨绿色的迷雾时，谁也没注意到，林羽腰间的骨头法杖，正发出微弱的紫光，与掌心的蛇形徽章遥相呼应，像在诉说着某个被遗忘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