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落月城时，夕阳正把城墙染成血红色。林羽站在城门下，看着卫兵们紧张地检查进出的行人，手里的长矛握得死紧，连呼吸都带着刻意的谨慎——显然，黑袍人的踪迹已经惊动了整座城市。
“气氛不对啊。”黑鸦压低帽檐，用胳膊肘碰了碰林羽，“你看那些卫兵的眼神，跟见了鬼似的。”
林羽没说话，目光落在城墙上新增的防御工事上。原本光秃秃的垛口，现在架起了弩箭，几个穿着法袍的魔法师正在绘制防御符文，淡金色的光芒在砖石上流动，像层脆弱的铠甲。这架势，不像是防备普通盗贼，更像是在抵御一场大军压境的攻城战。
“先去酒馆看看。”林羽拉着黑鸦往旅行者酒馆的方向走，“玛莎消息灵通，说不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酒馆里的气氛比街上更压抑。佣兵们聚在角落窃窃私语，手里的酒杯半天没动一下，连最聒噪的醉汉都低着头，只顾着往嘴里灌酒。玛莎趴在吧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看到林羽进来，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又飞快地黯淡下去，对着他使了个眼色，指向二楼。
“跟上。”林羽对黑鸦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动声色地走上二楼。刚拐过楼梯口，就看到莉娜蜷缩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看到他们，少女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站起来，手里的包裹“啪”地掉在地上，滚出几瓶闪烁着蓝光的药剂。
“夜影大哥！”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扑过来抓住林羽的胳膊，“你们可回来了！城里……城里出事了！”
“别急，慢慢说。”林羽扶住她颤抖的肩膀，注意到少女的袖口沾着血迹，“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
莉娜摇摇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是城主……城主被人杀了！就在你们走后不久，有人发现他死在书房里，胸口插着根黑色的羽毛，跟……跟传说中‘鸦羽杀手’的标记一模一样！”
林羽和黑鸦同时愣住。鸦羽杀手？那不是三年前就销声匿迹的传奇刺客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落月城？
“还有更可怕的，”莉娜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雷克斯队长说，在城主的尸体旁，发现了这个。”她从怀里掏出张揉皱的羊皮纸，上面用鲜血画着个扭曲的六芒星阵，阵眼处写着三个字——“亡灵门”。
林羽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亡灵门！果然和他猜的一样，黑袍人的目标是藏在落月城下的古代遗迹！
“老根叔呢？”林羽突然想起那个在酒馆喝酒的老人，“他还在城里吗？”
莉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他不见了。今天早上我去给他送早餐，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台上放着块沾血的碎玉，跟……跟血骷髅盗贼团的标志一样。”
黑鸦低骂一声：“难道那老头是叛徒？”
“不一定。”林羽揉了揉眉心，脑海里的线索像团乱麻——死去的城主、失踪的老根叔、黑袍人的面具、鸦羽杀手的标记……这一切背后，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操控，将所有人都推向那个名为“亡灵门”的深渊。
“玛莎在哪？”他突然问道。
“在……在地下室。”莉娜指了指吧台后面的暗门，“她说那里有城主留下的东西，让我等你们回来一起看。”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墙壁上挂着幅落月城的地下结构图，图上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红点，像撒在黑色丝绒上的血珠。玛莎正站在图前，手里拿着个黄铜放大镜，看到他们进来，转身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推到林羽面前。
“这是城主三天前交给我的，”老板娘的声音带着疲惫，“他说如果自己出事，就把这个交给你。还说……落月城的根基，就是用亡灵门的基石垒起来的。”
林羽打开铁盒，里面放着卷泛黄的皮革地图，上面绘制着通往地下遗迹的路线，终点处画着个巨大的骷髅头，眼眶里插着两把交叉的钥匙——正是守墓人印记的图案。地图旁边还有封信，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就的：
“夜影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恐怕已遭不测。落月城的建立，本就是场骗局——先代城主为了镇压失控的亡灵门，将城市建在了遗迹之上，用活人气息掩盖亡灵能量的波动。但现在，封印正在松动，黑袍人想借此打开通往亡灵帝国的通道。
守墓人印记是唯一能暂时关闭大门的钥匙，但使用它需要付出代价——献祭与印记共鸣之人的灵魂。我知道这很残忍，但为了全城百姓……
另：小心雷克斯，他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老城主 绝笔”
最后一个字的墨痕晕开，像滴凝固的血。林羽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白，心脏像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献祭灵魂？这和莫里亚的做法有什么区别？
“这老东西疯了吗？”黑鸦一把抢过信纸，看完后怒不可遏，“用别人的命换全城人的命？这叫什么道理！”
“他也是没办法。”玛莎叹了口气，从铁盒底层拿出块黑色的石头，石头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散发着微弱的亡灵能量，“这是从城主书房找到的‘镇魂石’，能暂时压制亡灵门的能量，但最多只能撑三天。三天后，如果没人用印记关闭大门……”
她没说下去，但谁都明白后果——整座落月城会被喷涌而出的亡灵能量吞噬，变成一座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林羽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终点，那里距离商会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他突然想起莉娜说过，商会仓库的地基总是莫名其妙地塌陷，还经常听到地下传来奇怪的声响。
“亡灵门……在商会底下？”林羽的声音有些干涩。
莉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我每天待的地方，底下就是那个可怕的门？”
“很有可能。”林羽将地图折好放进怀里，“雷克斯现在在哪？”
“在城主府主持大局，”玛莎的眼神变得锐利，“他还下令封锁了商会周围的街道，说是要‘保护重要物资’。”
“保护个屁！”黑鸦一拳砸在桌子上，“他肯定是想等亡灵门打开，坐收渔翁之利！”
林羽没有说话，走到地下室的窗边，推开一条缝往外看。商会方向的夜空泛着诡异的紫色，隐约有黑色的雾气从地面升起，像群缠绕的毒蛇。他能感觉到守墓人印记在怀里发烫，与远处的能量源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我们得去商会。”林羽转过身，目光坚定，“不管雷克斯想干什么，我们都得阻止他。”
“可……可那印记要用灵魂献祭啊。”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抓住林羽的袖子，“我不要你死！”
林羽摸了摸少女的头，突然笑了：“谁说要用我的灵魂了？”他举起火焰法杖，杖顶的红宝石与怀里的印记同时亮起，“霍普的笔记里说过，能量是可以转换的。亡灵能量能污染生命，那生命能量……说不定也能净化亡灵。”
黑鸦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想……用魔法强行转换能量？”
“试试总比坐以待毙强。”林羽将镇魂石塞进怀里，“玛莎，麻烦你组织百姓往东门撤，那里离商会最远。”他看向莉娜，“你也跟着一起走。”
“我不！”莉娜倔强地昂起头，从包裹里掏出把短匕，“我跟你们一起去！我爹以前教过我怎么破解机关，说不定能帮上忙！”
林羽看着少女眼里闪烁的光芒，像看到了黑风隘口地牢里那个举着短匕的身影。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离开酒馆时，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巡逻的卫兵举着火把，在雾气里投下晃动的影子。林羽三人贴着墙根往前走，暗影能量像层薄纱，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其中，避开了卫兵的视线。
快到商会时，黑鸦突然拽住林羽，指了指街角的阴影。那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着商会的方向磕头，花白的头发在火光下格外刺眼——正是失踪的老根叔。
“他怎么在这？”莉娜惊讶地捂住嘴。
林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悄悄靠近，听到老人正对着空气念叨：“儿子啊，爹对不起你……那黑袍人抓了阿秀，逼我帮他们找钥匙……爹这就去给你赎罪……”
他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颤巍巍地走向商会门口堆积的木箱，箱子上赫然写着“火药”二字！
“不好！他想炸了商会！”林羽大喊着冲过去，暗影能量瞬间化作屏障，挡在老人面前。
老根叔看到他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决绝取代：“让开！只有炸了这里，才能阻止亡灵门打开！”
“炸了也没用！”林羽死死按住他的手腕，“地基下面就是遗迹，爆炸只会让封印彻底松动！”
就在这时，商会的大门突然打开，雷克斯带着十几个卫兵走出来，手里的长矛对准了他们。队长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手里把玩着根黑色的羽毛——正是鸦羽杀手的标记。
“真是感人啊。”雷克斯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可惜，谁也阻止不了今晚的好戏。”他挥了挥手，卫兵们立刻围了上来，长矛的寒光在雾气里闪烁。
林羽将莉娜和老根叔护在身后，握紧了火焰法杖。守墓人印记在怀里滚烫如烙铁，与地下传来的能量遥相呼应，像在催促他做出最后的抉择。
黑鸦拔出暗影匕首，刃口的幽光映着他的金牙：“看来今晚得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莉娜握紧短匕，站在林羽身边，鹅黄色的裙摆被夜风吹起，像朵在黑暗中绽放的花：“我也准备好了。”
老根叔看着他们，突然老泪纵横，将火折子塞给林羽：“孩子，这是商会仓库的钥匙，里面有我藏的炸药……不是用来炸门的，是用来炸支撑柱的，或许能暂时困住那些亡灵……”
雷克斯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别白费力气了！亡灵门还有一个时辰就会打开，到时候，整个落月城都会成为亡灵的乐园！”
林羽没有理会他，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守墓人印记。印记表面的蛇形图腾已经完全苏醒，在金属上扭曲游走，发出微弱的嘶鸣。他突然想起城主信里的话——“献祭与印记共鸣之人的灵魂”。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所谓的“共鸣”，未必是献祭，也可能是……融合。
“黑鸦，带他们去仓库。”林羽将钥匙和火折子递给黑鸦，火焰法杖在他手中发出嗡鸣，“我去会会这位‘鸦羽杀手’。”
“你小心！”黑鸦接过东西，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莉娜和老根叔转身冲向商会的侧门。
雷克斯想阻止，却被林羽的暗影能量拦住。紫黑色的能量在夜空中炸开，像朵盛开的死亡之花。
“你的对手是我。”林羽的声音平静如水，守墓人印记从怀里飞出，悬浮在他身前，与火焰法杖的红光交织成奇异的图案，“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雷克斯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左眼的位置镶嵌着颗黑色的晶石，闪烁着亡灵特有的幽光：“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就是当年被亡灵能量污染的守墓人后裔！今晚，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他猛地冲向林羽，黑色的斗气在拳头上凝聚，像团翻滚的墨汁。
林羽迎着他冲了上去，火焰法杖与守墓人印记同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在他身后，落月城的地基开始微微震动，古老的亡灵门正在地下苏醒，发出沉闷如心跳的声响。
夜风吹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卷起地上的枯叶，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奏响悲凉的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