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大专毕业生，没错，大专毕业即失业。我盲目地走在弗雷尔卓德哈市的大街上，凛冽的寒风吹凉了我的身体，同时也吹凉了我的心。
手里攥着那张被折得边角发皱的毕业证，塑料封皮在寒风里发出细碎的响声，像在嘲笑我这三年的时光。路口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着招聘广告，"本科及以上学历优先"几个字被霓虹衬得格外刺眼，我下意识地把外套拉链又往上拉了拉，却挡不住风从袖口钻进来，带着冰碴儿往骨头缝里钻。
街对面的奶茶店亮着暖黄的灯，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凑在柜台前说笑，玻璃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我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还和室友挤在出租屋里赶毕业设计，当时总说"等毕业了就好了"，现在才明白，有些关卡不是熬到时间就能跨过去的。
苏琳从孤儿院长大，没有父母，可能有吧但并不知道在哪里，他不管其它，走到垃圾桶里翻着东西，这垃圾桶在他眼中就像百宝箱，什么东西都会有。
“我苏琳简直就是个大蠢猪”他大喊的说着，这三年公办大专的钱都够他买一套公寓了，
苏琳把毕业证揉成一团塞进裤兜，指尖摸到塑料封皮上磨出的毛边，像摸到自己这三年里磨平的棱角。他蹲在垃圾桶旁，铁桶壁结着薄冰，手按上去时冻得一哆嗦，却还是固执地扒拉着里面的废纸盒。
一个被踩扁的可乐罐滚出来，在雪地上撞出清脆的响。他捡起来塞进蛇皮袋，袋口的绳子勒得手心发红。
蛇皮袋里的空瓶碰撞着发出哐当声，苏琳盯着雪地上那个可乐罐滚出的浅痕，忽然笑出了声。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他抬手抹了把，摸到满脸冰碴子。
裤兜里的毕业证硌得慌，他掏出来展开，被揉皱的塑料皮上还沾着点垃圾桶里的灰。照片上的自己穿着不合身的学士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那时候总觉得，攥着这张纸就能攥住未来。
“还不如这半瓶冰红茶值钱。”他把毕业证重新团成球，瞄准不远处的垃圾桶投过去，却打在了铁桶沿上，弹回来滚到脚边。
奶茶店的门开了，暖烘烘的甜香混着学生的笑话说飘过来。穿校服的女孩举着两杯热饮跑出来，其中一杯的吸管上还沾着奶盖。苏琳往阴影里缩了缩，把蛇皮袋往身后藏了藏，手指却无意识地数着袋里的瓶子——七个塑料瓶，三个易拉罐，够换两块五了。
雪越下越大，落在垃圾桶的冰面上，簌簌地化成水。他忽然想起孤儿院院长总说的话：“日子是捡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那时候他总嫌这话土，现在蹲在雪地里，倒觉得这话像块冰，冻得人清醒。
苏琳把地上的毕业证捡起来，拍掉雪，小心翼翼地塞进蛇皮袋最底下。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冻僵的膝盖，拖着袋子往巷子深处走。那里的垃圾桶还没被翻过，说不定能捡到几个硬纸壳。
风还在吹，可这次他好像没那么冷了。蛇皮袋沉甸甸的，坠得肩膀发酸，却奇异地让人踏实。他甚至开始盘算，等攒够了钱，先买个厚点的手套——不然这双手，迟早要跟垃圾桶壁上的冰碴子一个温度。
他是一个清秀的人，留着长头发，一米六八的个子，倒是像一个女孩子，因为本身就吃不饱，再加上毕业即失业，在学校的时候还有贫困补助，现在出来了就没有了，可这么一个小伙子却不去工作，而在这里捡垃圾。
用苏琳的话说就是劝人做累活就是杀人父母。
他还是无法脱下孔乙己的长衫。
巷口的路灯亮起来时，苏琳正踮脚够着垃圾桶最上层的硬纸壳。长头发被风吹得糊在脸上，他腾出一只手胡乱拨开，露出的眉眼在昏黄灯光下确实透着股干净的俊气——像被雪洗过的树枝，清瘦，却带着股倔强的骨相。
“帅哥，捡这个呢？”
一个穿貂皮大衣的女人从宝马里探出头，指尖夹着的香烟明灭了一下。苏琳没回头，把硬纸壳塞进蛇皮袋，哗啦一声，和里面的瓶子撞出响。
女人嗤笑一声：“我店里缺个服务生，管吃住，一个月四千，干不干？”
苏琳终于转过身，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更乱了。他看着女人手腕上晃眼的金镯子，忽然想起毕业设计答辩时，系主任说他的作品“灵气有余，匠气不足”。那时候他觉得是夸他，现在才懂，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好看不顶用”。
“不干。”他声音有点哑，“伺候人的活儿，折寿。”
女人像听见什么笑话，猛吸一口烟：“捡垃圾就不折寿了？”
苏琳没再接话，拖着蛇皮袋往巷子深处走。袋子撞在结冰的地面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倒像是在替他回答。他知道别人怎么看他——好好的小伙子，偏偏要捡垃圾。上次在菜市场，卖菜的大妈还拉着他说：“去送外卖啊，一个月也能挣不少。”
他当时翻了个白眼：“风吹日晒的，跟驴似的。”
大妈被噎得说不出话，他却心里发慌。其实他不是没试过找工作，上周去面试一个文员，HR瞥了眼他的毕业证，又打量他那身洗得发白的卫衣，嘴角撇得能挂油瓶：“我们要本科，还得是正规院校的。”
“正规院校？”他差点笑出声，“我这公办大专，国家承认的。”
HR把毕业证推回来，声音冷冰冰的：“我们觉得，学历还是能说明一些问题的。”
那天他走在街上，觉得阳光都带着刺。现在蹲在垃圾桶旁，倒觉得这铁家伙比人实在——你掏，它就给，从不问你哪毕业的。
雪下得密了，苏琳把蛇皮袋往怀里抱了抱，加快脚步往桥洞走。那是他最近的落脚点，桥洞底下能挡风，还有个流浪汉大哥昨天分了他半块馒头。
快到桥洞时，听见有人吵架。是那个流浪汉大哥，正跟两个穿保安服的推搡：“我就放这儿一会儿！”
“一会儿也不行！影响市容！”保安把大哥的破棉被扔到雪地里，“再不走就把你这堆破烂全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