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华·炽那双燃烧着好奇火焰的红瞳,如同探照灯般牢牢锁定在瞬的脸上,让瞬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的咸鱼。那句“教我好不好!拜托了!”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瞬默默地将保温杯的盖子拧紧,仿佛那是抵御麻烦的最后一道壁垒。他站起身,无视了还坐在地上揉腿的阿薰,也绕开了呆若木鸡的铁男和智也,径直朝教室门口走去。目标明确:远离这个粉色麻烦源。
“诶?等等我!瞬同学对吧?我听到老师点名了!”樱华反应极快,像条甩不脱的小尾巴,立刻蹦蹦跳跳地跟了上来,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别走那么快嘛!刚才那几下真的好厉害!是体术吗?还是你的星纹能力?告诉我嘛!我请你吃草莓大福!新开那家店的超好吃哦!”
瞬加快了脚步,试图利用走廊的人流甩开她。然而,樱华仿佛自带追踪雷达,总能灵巧地绕过人群,精准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粉色的双马尾随着她的跳跃欢快地摆动。
“瞬同学,你是哪个宿舍的?我是D区3栋207!说不定是邻居呢!”
“瞬同学,你喜欢什么口味的点心?除了玄米茶?”
“瞬同学,下午基础体术课要开始了,一起去吧!我知道体育馆怎么走最快!”
瞬只觉得耳边像有几百只蜜蜂在嗡嗡叫。他尝试了几次急转弯、甚至混进刚下课的高年级人群里,但樱华总能笑嘻嘻地出现在他旁边。他那引以为傲的【存在感淡化】在这个元气少女面前,似乎完全失效了。她就像一颗不受控制的小太阳,强行照亮了他试图躲藏的阴影角落。
“吵死了。”瞬终于忍不住,在一条相对僻静的回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樱华,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困倦,“我不认识你,也不想教你什么。别再跟着我。”语气是他能表达出的最强烈拒绝。
樱华被这直白的嫌弃弄得一愣,但仅仅是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灿烂了,双手叉腰,挺起胸膛:“我才不会放弃呢!直觉告诉我,瞬同学你绝对是个超级厉害的高手!高手都是有点脾气的,我懂!没关系,我会用我的诚意打动你的!” 她的眼神坚定得仿佛要入党。
瞬:“……” 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对牛弹琴”。他放弃了沟通,转身就走,目标改为——宿舍!那个理论上应该属于他个人的、最后的堡垒。
凭借着钥匙上的号码和路牌,瞬终于找到了D区宿舍楼。末班的宿舍条件确实一般,是一栋略显陈旧的五层建筑。瞬的宿舍在顶层,509。当他用钥匙打开门时,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飘了出来。
宿舍是双人间,但另一个床铺空着,只有基本的床架。靠近窗户的桌子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蜷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手中的东西。深色的长发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只能看到小巧的鼻尖和抿紧的嘴唇。正是之前在教室角落里的墨羽·幽影。
听到开门声,墨羽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像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抽屉,整个人缩得更小了,几乎要嵌进椅子里,努力降低存在感。
瞬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径直走向靠里的那张空床铺,将简单的行李包扔上去,然后第一时间走向窗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阳台!阳台朝西,下午的阳光正好暖暖地洒进来,视野开阔,能远远看到一片安静的绿化带,最重要的是——没人!
“完美。”
瞬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安宁感。他立刻从行李包里掏出他心爱的便携茶具套装和一大包玄米茶叶,开始烧水。很快,熟悉的焦香在小小的阳台上弥漫开来。他搬了把椅子坐下,捧着温热的茶杯,眯起眼睛,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温度,终于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圣地,找到了!
宿舍里安静得只有水壶烧开的细微声响和瞬喝茶的声音。墨羽似乎也放松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拿出刚才的金属蜘蛛模型,继续用细小的工具调整着,动作极其轻柔,几乎不发出声音。两人一内一外,保持着一种奇妙的、互不干扰的和谐。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不算重,但很执着。
瞬眼皮都没抬,假装没听见。
笃笃笃笃笃!声音更急促了。
“瞬同学!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呀!我给你带点心来了!刚出炉的!超——香!” 门外传来樱华元气满满、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瞬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一滴茶水溅了出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用茶香平复心情。
墨羽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微型蜘蛛的一条腿掰断,他飞快地将模型藏好,整个人缩到桌子底下去了。
“瞬同学~开开门嘛~”樱华开始用撒娇的语气,还伴随着轻轻的拍门声,“再不开门点心要凉了哦!是红豆馅的鲷鱼烧!香喷喷的!”
瞬忍无可忍,放下茶杯,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
门外,樱华双手捧着一个油纸包,笑容灿烂得晃眼,一股甜腻的红豆香气扑面而来。“当当!看!我就说很香吧!”
“我说了,别来烦我。”瞬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对点心没兴趣。”
“诶?怎么会有人对点心没兴趣?”樱华一脸震惊,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但她立刻调整策略,“那…那我们来聊聊天?交流一下同学感情嘛!或者…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躲开那些攻击的,我就…我就帮你打扫一周宿舍卫生!”她抛出了“重磅”筹码。
瞬的目光越过她,看到了走廊尽头探头探脑、表情复杂的铁男和智也。显然,樱华的大嗓门引来了更多麻烦。他不想成为焦点。
“不需要。”瞬果断拒绝,就要关门。
“等一下!”樱华眼疾手快,用脚抵住门缝,“那…那这样!下午体术课,我们分到一组练习吧!我保证不拖你后腿!近距离观察总可以吧?”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找到了突破口。
瞬看着那张写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脸,又看了看远处看热闹的不良,再感受了一下身后阳台上那杯正在冷却的玄米茶。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涌上心头。他知道,如果不答应这个看似“微小”的要求,这个粉色麻烦精会一直堵在门口,直到天荒地老。
“…随便你。”瞬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趁樱华愣神的瞬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还顺手反锁了。
“耶!说定了哦!下午体育馆见!瞬同学!”门外传来樱华欢天喜地的声音和噔噔噔跑远的脚步声。
瞬靠在门板上,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感觉比连续闪避一百次攻击还要累。他看向阳台,那杯玄米茶的热气似乎都淡了几分。
墨羽从桌子底下探出半个脑袋,深灰色的瞳孔飞快地扫了一眼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瞬,又迅速缩了回去,继续捣鼓他的小玩意,只是动作更轻了,仿佛怕惊扰了这位浑身散发着“麻烦勿扰”气息的室友。
下午,基础体术课。
巨大的体育馆内,新生们穿着统一的训练服,按照班级区域列队。瞬站在末班的队尾,努力将自己缩在阴影里,降低存在感。但樱华如同精准的导弹,无视了队伍排序,硬是挤到了瞬的身边站定,还冲他露出一个“我说话算话吧”的灿烂笑容。
“瞬同学,等下自由分组练习,我们一组哦!”她小声提醒,握了握小拳头,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样子。
瞬:“……” 他只想原地消失。
雷火·刚志老师那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好了,菜鸟们!基础体术,是一切战斗的根基!别以为有了星纹就能上天!今天,练习最基础的闪避步法——‘流风步’!两人一组,互相喂招!要求:用最小的动作幅度,避开对方的直拳攻击!现在,找搭档,开始!”
体育馆里立刻喧闹起来。樱华迫不及待地拉着瞬走到一块空地:“来来来!瞬同学,你先打我!让我看看你的流风步…啊不,你的闪避!”
瞬看着樱华摆出的、漏洞百出却充满干劲的防御姿势,实在提不起兴趣。他懒洋洋地站着,甚至打了个哈欠:“你先来吧。”
“好!那我来了!小心哦!”樱华也不客气,深吸一口气,一个标准的直拳就朝瞬的胸口打来。速度不快,力量也不大,但对于普通新生来说,想要完全“用最小幅度”避开,也需要一定的技巧。
在樱华的拳头即将触及训练服的刹那,瞬的身体极其自然地、幅度微小地向左后方侧滑了半步。
呼!
樱华的拳头擦着瞬胸前的空气打空了。
“咦?”樱华一愣,收回拳头,“再来!”她这次速度加快了一点,角度也更刁钻。
瞬依旧只是上半身微微后仰,同时右脚尖轻轻点地,整个人如同被风吹动的芦苇,向后飘退了小半步。
拳风再次落空。
“哇!好厉害!动作好小!”樱华眼睛更亮了,“再来再来!”她开始认真起来,拳速越来越快,角度不断变化,甚至带上了些许火焰能力的热浪,试图封锁瞬的闪避空间。
然而,瞬的动作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敷衍的优雅和极致的精简。他仿佛能预知樱华每一拳的轨迹,总是在攻击临身的瞬间,以最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侧头、拧腰、滑步、甚至只是微微屈膝——让所有攻击都擦着衣角掠过。他连手都没从口袋里拿出来。
“呼呼…”几轮下来,樱华累得微微喘气,小脸通红,额角渗出细汗。她看着气定神闲、连发型都没乱的瞬,眼神从兴奋变成了崇拜,“瞬同学!你果然超厉害!这根本不是流风步吧?告诉我诀窍嘛!”
这边的动静渐渐吸引了周围同学的注意。尤其是铁男和智也,他们也在练习,但目光时不时瞟向瞬这边,看到樱华累得够呛却连瞬的衣角都碰不到,脸色更加难看。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大嗓门在体育馆另一侧响起,盖过了练习的嘈杂:
“喂!末班的!躲躲闪闪练得挺起劲啊?光会躲有什么用?实战靠的是拳头!”
说话的是次末班C班的一个刺头学生,身材高大,肌肉虬结,名叫刚田武,能力是【初级力量强化】。他正挑衅地看着铁男,显然两人之前就有过节。
“刚田武!你什么意思?”铁男被当众挑衅,面子挂不住,立刻吼了回去。
“什么意思?听说你们末班今天上午挺热闹啊?被一个F级的新生耍得团团转?”刚田武抱着胳膊,一脸不屑,“看来你们末班不仅实力垫底,连脑子都不好使了!要不要来场班级练习赛?让我们C班教教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战斗?输的班,负责打扫下个月的公共训练场!”
C班的学生立刻跟着起哄,嘲笑声此起彼伏。末班的学生则脸色涨红,敢怒不敢言,目光都投向了铁男。
铁男气得额头青筋暴跳,但他上午刚在瞬手下吃了大亏,心里有点虚。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瞬的方向。
瞬正试图摆脱樱华的纠缠:“都说了没诀窍…你力气用太大了,收三分力,控制重心…” 他完全没在意那边的冲突。
“怎么?怕了?”刚田武嗤笑一声,“连应战都不敢的废物班级,趁早滚出星穹学园吧!”
“谁怕了!”铁男被彻底激怒,热血上头,“比就比!输的打扫训练场!怕你们不成!” 他吼完才有点后悔,但话已出口。
“好!有胆!”刚田武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就明天下午!实战训练场!3V3!别说我们欺负你们末班人少!”
双方班级立刻炸开了锅。C班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末班则一片愁云惨淡,他们班能打的就那么几个,铁男、智也,再加上…大家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瞬。
瞬终于注意到了骚动。
他看向被推上风口浪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铁男,又看了看对面嚣张的刚田武和C班学生,最后目光落在身边一脸担忧又莫名兴奋的樱华脸上。
樱华小声说:“瞬同学,怎么办?铁男他们好像打不过啊…打扫整个训练场好惨的…那个刚田武看起来好凶…”
瞬端起不知何时又拿出来的保温杯,喝了一口已经温凉的玄米茶,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体育馆明亮的灯光和周围紧张的人群。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身边樱华的耳中:
“麻烦…真是没完没了。”
他只想在屋顶喝杯热茶,为什么总有麻烦像闻到腥味的鲨鱼一样围上来?这场突如其来的班级对抗赛,显然又要把他的“低调喝茶”计划搅得天翻地覆了。
而在体育馆高高的观察窗后,一道清冷的目光正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学生会长白羽琉璃夜端着一杯红茶,冰蓝色的眼眸在瞬那副事不关己喝茶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刚田武和铁男,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无聊的争端…不过,或许是个有趣的观察窗口。”她抿了一口红茶,转身消失在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