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佛青灯化身噬觉巨龙,使菩提根系奔涌似龙群狂啸,杀机霎时笼罩整座兜率天宫!
界碑之外,虞南风、宋川川、独孤仞、慕容正言、朱英台五人虽惊不乱,各显神通,互为援护,勉强自保。
而身处迷宫核心、直面青龙魔身的林封与柳如烟,则形势更加岌岌可危。
被群龙包围的两人左支右突,勉力躲闪,就差像狐奴小玉那般被揍得抱头鼠窜了。
林封疾退间挥刀格开一根噬来的巨木根须,忽朝柳如烟扬声问去:
“昔才柳清倌人曾道,愿助我一剑之力,在下如今冒昧相求,可否请您为我争取三十六息时间?”
林封得白娘娘亲传《截天七剑》第二式,这对魔特攻【封魔成圣】之剑乃他单通兜率天宫副本的底气所在。
然而此剑式他只修至小成,实战时必须立定不动、积蓄剑势三十六息,方能斩出。
他本计划是穿上玉藻樱那双六阶化神灵靴,进入不在彼岸不在此岸不在中流的不可选中状态,来完成蓄力过程。
只是一来不到万不得已,少年都不想穿上那双娘娘腔的粉红木屐;
二则现实并非游戏,不可儿戏,眼前不过噬觉巨龙一魔身,保不准龙女真身如今就蹲在经变画外呢,既然有柳如烟在旁相助,自己正好隐藏起化神灵靴这张底牌,以防万一。
最后嘛,不仅能站着就把魔佛分身宰了,还能让柳如烟多一些参与感,何乐而不为?
而那一边厢,柳如烟听完林封请求,只颔首未语,炼气十层的修为轰然爆发,灼烈的鸣沙晞气缠绕于镂金胡剑上。
只见清倌人旋身出剑,鸣沙晞气化作赤赭剑气,仿佛丝绸之路上卷起砂砾的热风,裹挟着没药与乳香,灼热炽烈地扑向噬觉木龙!
木龙一时受制,林封趁势定身,双手握柄,闭目凝神,积聚剑势。
对方自然不愿给少年蓄力时间,魔龙仰首怒声咆哮,召来无数菩提根系群龙相助,青墨魔焰滔天,瞬息便突破了【炼剑成丝】的变招。
柳如烟立即再挥一剑,赤赭剑气愈发磅礴,衍化作弥天金砂,奔涌如瀚海热浪,卷起千万层沙涛——
竟是【炼剑成罡】!

剑道第三境有两种变化手段,这风尘女子不仅掌握了变化入微的【炼剑成丝】,还藏了一手极耗法力的【炼剑成罡】!
【炼剑成罡】消耗极大,但若以此手段御剑,则可使剑气如大江长河,汹汹而动,摧山断湖,锋锐无匹!
龙群与沙海轰然对撞,缠作一团,为林封争取近三十息时间,却也令柳如烟真元大损,不仅浑身是伤、伤痕累累,境界更是从炼气圆满跌落,只余炼气九层修为。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三十息后,青墨魔焰已将赤赭剑气染成墨色,噬觉木龙撕裂了成罡沙海,朝凝立不动积蓄剑势的林封噬觉而去。
胡璇舞姬见状,虽香汗淋漓、几近力竭,却仍咬唇起舞。
黑纱翻飞如蝶,足尖似踏龟兹乐点,轻歌曼舞之间,女郎再出一剑。
赤赭剑气凝作黄沙大漠里的眼镜蛇,吐信缠缚,竟将木龙生生缠住,定于林封面前数尺之地,不得寸进,只能以巨目怒视身前之人。
就在此时,林封蓦然睁眼。
少年郎身影清晰倒映于噬觉木龙巨大的竖瞳之中,嘴角扬起一丝凛然笑意:
“我有一剑,请龙女观之。”
语毕,截天之剑堂皇斩出——
这一剑极慢,施施然挥出,却能封魔成圣,画地为牢;这一剑极缓,翩翩然而至,却叫人放下屠刀,立地成圣。
仪刀出鞘,截取天光。
这一剑敛尽青灯光华,越过滔天魔焰,逆溯时间长河而上,犹如一瓢澄澈清水,泼落于兜率天宫的经变画上——
墨迹散尽,魔相消弭,唯余一纸素白宣纸,澄明如初。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青灯法师,您着相了。”
林封说罢,纳刀归鞘,手腕轻振,将那一袭猩红潋滟的袈裟,迎着那与木龙缠斗的砂海热浪抖出。
袈裟如云铺展,于虚空中轻旋漫卷,竟将四散流溢的青绿墨痕尽数兜揽、收束。
不过转瞬之间,墨色消弭,魔气荡尽,那袭夺目红衣也随之收拢,最终凝化作一枚深紫温润、苍翠隐现的佛珠,坠入盘错的菩提根隙间。
少年向前,跨过噬覚木龙四散的血肉,伸出一只看似寻常的手,指尖掠过苍老的树根,将封印了青灯魔佛一缕魔念的佛珠捡起。
与此同时,水月斋中,衔药龙女亦向前,伸出如碧湖凝绿般的手,探入紫藤编制的弈盂,拈起一枚平平无奇的黑子,落于木枰棋盘上。
“我赢了,【卦不算尽】何时归,光赢【玉中人】你这个臭棋篓子,赢多少局都没意思。”
“没办法,我又不会《栩栩灵蝶与君弈》,没能让龙女大人尽兴真是对不起。”独孤雪手执白子,阴阳怪气,“不过我收徒弟的本事,应该比阿离要厉害吧。”
“你那徒弟确实厉害,不过比不上我家族妹。”
“我还纳闷龙女大人怎么突然心血来潮、真身亲临水月斋呢?原来是为此事。”
独孤雪剑眉一挑,保证道:
“尽管放心,我堂堂八柱国独孤家少家主、讨魔十二卫将军之首、安西大都护领敦煌卫、【玉中庭】上元婴剑仙【玉中人】,还不至于自降身份,以大欺小,阻人昭雪净魂。”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冰熵剑仙说罢,敛袖起身,“请回吧,李青灯。”
逐客令既下,化神仙剑【雪净魂】倏然出鞘,剑意清寒,笼罩四野,分明是防这青灯魔佛口服心不服,再分出一缕魔念入经变画里,寻自家徒弟报复。
衔药龙女见状,终是敛去眼底幽光,放弃了夺回那魔身魔念的念头,只化作一抹青烟墨影,消散于水月斋的镜花水月中。
斋外雷音书院那厢,白马博士们则正忙前忙后,忙于收拾经变动荡的余波。
而独孤雪只独坐水月斋中,低眉望枰,独自复盘,蹙眉沉吟:
“我这是棋艺生疏了么,这盘棋怎会输得如此之惨?”